林疏严半眯着眼,躺在地上,双臂面条似地摊在身侧,像被人抽取了主心骨。
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咽喉,现在没人封住我的嘴,我却依然不能发出愤怒和哀痛的嘶吼,所有的情绪在肺部已经是戛然而止了。
挥舞铁棍也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我在绑匪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压抑的眼神里淬了毒。那个为首的男人还不嫌够,用力地在林疏严的右手上踩了踩,我看见林疏严无力地抽搐了一下。
行凶者之一在这个空隙看了看下手机,笑了声,“老板说,姓顾的我们可以杀了。”
他指了指林疏严,“而且一定要在他的面前杀。”
林疏严猛地在冷汗中睁开了眼睛。一个人压着他的双腿,用力地拽起他的头发,他的上半身悬在空中,双手在地上拖出两道血痕。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悲伤的神情,他惨白的唇瓣微微张合,我听见他颤声说,“小凛……”
说起来他第一次为我放下画笔,是我缠着他,说他叫我不够亲密的时候。那个时候懵懂又大胆,林疏严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只习惯叫别人的全名。”
我满怀信心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坚持不懈地和他坐在画室里,埋怨自己不像是在谈恋爱,像是给未来的画家屁颠屁颠地当助理。他轻叹了一口气,画布上的颜料上了一半就转头问我,“那我叫你小凛好不好?”
那时的我当然觉得好,不会想到本是亲昵的称呼,在未来会变成死别前的字幕。
出乎意料的,我好像又没有那么怕死。我看见驾驶座上电晕我的那个男人提着铁棍向我走来,心里没有临终前想说的话,只是望着林疏严,脑海里浮现的是他跟在苏震后面,我一抬头就望进他眼里的刹那。
我的人生从那一瞬间好像就开始错了,中间又短暂地幸福过,判不清究竟是福还是祸。
男人把铁棍举在了头顶,眼看就要落下。我闭上了眼,阴影在走马观花的回忆中一闪而过,铁棍即将落在我头上的一瞬间,我听见了一声枪响。
有人发出了一声惨叫。我朦胧地睁开双眼,又是连续地几枪,局势已是天翻地覆,绑匪无人不是捂着腹部倒地痛呼。阮东慈从废弃的高压水除锈装置后面出来,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明暗对半分。
“连这么几个人都搞不定,顾凛,你喜欢的就是这种废物?”
他过来给我解绑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除却单枪匹马外,逢人必嘲还真是阮东慈现在的风格。我知道林疏严此时定然是极痛的,否则他平日只是觉得话没必要说那么多,不代表他不会反驳。
阮东慈一只手拦腰把我从地上提起,一只手粗鲁地拽着林疏严的衣领,拖着我俩往外走,一边不屑地说,“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顾凛被绑架到这里的,但你通知我的时候就应该清楚,我可没那么厉害,同时保两个人周全。”
“……有人在监视我,我不能和你一起出现在这里。”林疏严的话像是一个个从齿间蹦出来的,“警察的阵仗太大,我只能嘱咐你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