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遇到疑心更重的玩家,江声直接拉下脸来威逼恐吓他们拿钱来换这个保命的消息。然而最有说服力的局面还是有一个玩家当着别人的面信了这个消息并且成功离开了,剩下的也就好办了。
忙忙碌碌一整天,也算是解救了大半的玩家。至于剩下的,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在哪个角落或者小道窝缩着,一时间难以找到。
江声想,如果他们如果分头行动的话应该效率会更高。只是谁也没有提。毕竟他和秦争、陆时雨算是锁死了的组合,他本人开不了车,秦争和陆时雨倒班开车,刚好勉强运作一天。
至于刘奇,且不说他演技是否过关,会不会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可能性。光是要他主动告诉别人“上帝的宠儿”是陈欣怡这件事就无异于痴人说梦。之所以在大家摊牌之后他还不提散伙的事,估计就是谨防江声他们把陈欣怡抖出去。
而宁鸠则是从昨天下午见过莫琛之后就显得有些精神不宁。虽然偶尔也还和从前那样插科打诨,活跃气氛。但是江声他们却没错过他不时落在陈欣怡身上的目光。
照理说,在他把游戏的答案转告给莫琛和崔品彰之后就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可是他却一反常态地没走,那么必然也是有所图。
在几个人停下车来吃晚饭的时候,江声磨蹭到他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大小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宁鸠怔愣了一下,笑着打哈哈,问江声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江声在车上颠簸了一天,也懒得和他绕弯子,直接了当地说:“没什么意思,就问问你想什么时候想出手杀陈欣怡。我等的都累了。”
宁鸠索然无味地咀嚼着嘴里的面包,耸肩:“没这个必要,即使我当了恶人也没人会领情。”江声敏锐地抓住了他故作轻松的语气里难掩的失落,问:“你希望谁领情?”
宁鸠自觉失言,不说话。江声仰头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矿泉水,接着说:“你不说我就自己分析,照理说你们那一车的人现在除了你都已经平安出去了,那么你还能为谁当恶人?”
江声咬一口面包:“为你自己?”他看宁鸠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答案不对,那么联系昨天他的表现,答案就只能是那一个了。江声带着八分把握猜测:“莫琛还没走是吗?”
宁鸠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江声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挑眉,开了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为什么不走?他不会都那样了还身残志坚地要去解放群众吧?”宁鸠还是不说话。
“不会吧?”江声感慨,自顾自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我还以为看他们昨天那个状况留下来复仇的可能性更大。”
宁鸠把眉头拧紧了,问:“什么意思?他复什么仇?”江声思忖了一下,问:“你不觉得他们昨天那个状况怪怪的吗?”
“崔品彰半死不活地躺在后座上,左手的袖管却是空的,虽然没有进入狂暴化,但是精神状态明显不佳。而且他现在都已经是半个丧尸了,即使是天冷了要添衣服,也没必要把里面的毛衣之类的也换了吧?”
宁鸠一惊,突然知道为什么他昨天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后座上的那个丧尸是崔品彰了,除了他已经模糊不清了的面容之外,他的衣服也换了。他身上没有可以认证他身份的东西了。所以如果不是他看见了那个躲在暗处的小鬼,他可能还意识不到那是崔品彰。
如果说他们换车还可以理解为是原本的车没油了或者是为了更宽敞一点,那么在那种半截生命已经入土的情况,他们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情换的衣服?
江声看出了他的纠结,淡淡地解释:“大概是因为本来的衣服被烧得不能穿了吧。”
江声点到为止,没有再多说,宁鸠却已经能把昨天的那些细节串起来了。全新的吉普车,身上换了的衣服,还有……莫琛手上和脖子缠着的绷带。
如果说,本来宁鸠还以为那是莫琛为了遮挡自己身上的溃烂而作的掩饰的话,那么现在经过江声一点,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那是莫琛为自己包扎的烫伤。那个孩子手上的绷带也是。
“靠。”宁鸠低声骂了一句,“究竟是哪些王八蛋……”江声不置可否:“立场问题,那些玩家或许也只是自卫罢了。毕竟没谁能面不改色地对待迎面走来的三只丧尸。”
宁鸠吸了一下鼻子,说:“可是莫琛还有自我意识,他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江声打断他,“可是你能确定崔品彰的意志也能够战胜本能吗?而且那个孩子还攻击过你们不是吗?”
大概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在宁鸠差点被丧尸咬的的时候,他会憎恶那些该死的生物,巴不得开车把他们全都撞死。只是轮到自己的朋友变成丧尸,被玩家自卫的举动殃及之后,就又变得愤慨起来,觉得那把火放的简直不可理喻。
宁鸠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他可以把那些人长什么样告诉,我可以替他们去复仇……他们是不知道自己什么状况吗?为什么非得留下来自己动手。”
江声看着这个已经气昏头了的人,感觉和自己前几天第一眼见到的宁鸠判若两人。不过现在倒是比当时不惹人讨厌一些,至少更有血有肉,自私地更直白一些。
江声咬一口面包,说:“难道你忘记玩家保护机制了吗?”他细嚼慢咽地把最后一口面包也塞进嘴里,擅自给了他一个忠告:“在尚且未知莫琛是不是真的在濒死的时候写下过某个名字的情况下,还是采取最直接的手段来救他吧。”
说完,站起身来,慢慢悠悠地晃回了秦争的身边,仰着头对着比他高了小半个头的秦争说:“我已经把你的猜测转达给他了。”他回头看一眼正低着头在沉思的宁鸠,“他大概正在慢慢消化中。”
不过最后宁鸠还是没动手。倒不是因为他心软,毕竟他本质上其实和江声算是一种人,在事态不关乎自己利益时都可以高高挂起,但是一旦涉及到自己或者是对自己重要的人,却比谁都自私。只是有人比他更早动手了。
变故的发生是在当天傍晚。刘奇要去厕所解手,却不放心让江声他们照看陈欣怡,就千叮咛万嘱咐地让陈欣怡站在门口等他出来。即使陆时雨在陈晨临走时保证过会保护她。
一个小孩儿在不远处和她招招手,示意她去玩。陈欣怡回头看了一眼厕所,跑过去了,再然后她的身体就被一把匕首捅穿了。她瞪大了眼睛,打算求救,却被一块石头砸昏了头,一句没有喊出的“妈妈”成为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余念。
事情发生的时候,江声正坐在宁鸠的对面,无聊地看着他头顶的发旋,猜他什么时候会出手。直到他成功离开这个游戏了才感到一阵恍惚。他无声地问自己,会是谁呢?
宁鸠望着不远处停着的吉普车,被烧伤得几乎站不起来的崔品彰正倚着它站在外面,眼里是仅存的一点清明。他没看见莫琛的身影,但他想,崔品彰都能活着出去,他也一定能的吧。
就像是人死前的回光返照,他的脑子里也像放电影似的闪过他和莫琛相处的那些瞬间。他想,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手表带上刻着的秘密。
在想。假如有一天莫琛发现他其实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知道他的那些不堪的企图与理想,知道他其实势利、庸俗,是个二流人物,那么他是否还会选择和他做朋友。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当面问他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