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纥以为他会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可他没想到他还能跟百里珣见面。
“师尊。”百里珣对月纥永远保持着一份尊敬,这是他最敬重的长辈,无论他做过什么,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月纥张张嘴,发现并不知道第一句该跟百里珣说点什么,可这是他活过来以后,他们第一次真正的见面。
“能见到您,朝远兄一定是赢了吧?”
月纥点点头,虽然他输了,却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成王败寇,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我有句话,想问您很久了。”百里珣看着这个对他有些生疏的月纥,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
“师尊,您对我,除了利用之外,没有任何感情吗?您在把我送到那个幻境的时候,您有过不忍吗?”
虽然其实这样问话已经没有意义,可是这个答案他还是很想知道。
月纥看着百里珣,这个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是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呢?他从前有这么高吗?他好像瘦了,月纥又想笑自己,他们现在同样都是灵魂,不存在胖了或者瘦了的问题。只是他应该真的很久没有好好的看看他的徒弟了。
他的徒弟眼睛里对他包含着期待,正如第一次遇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是一样的。
月纥终于记起来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就被他眼里的光亮所吸引,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
原来这个世界是有这样干净的存在吗?
在他捡到百里珣的那一天,不止是百里珣的生命里照进了一束光,于他来说也是同样,在他那个被黑暗包围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干净光明的孩子。
他其实,喜欢的不行。
“没有。”月纥轻闭双眼,他看不得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露出难过的模样,可嘴上依然执拗的答道:“从来没有过。”
“这样啊。师尊,您怎么不敢看我呢?”百里珣没有难过,因为虽然他的师尊不肯回答他想要的那个答案,但他从师尊的脸上已经得到了答案。
月纥依然没有抬起头。
百里珣也不为难他,反而张开双臂抱住他,“谢谢你师父,谢谢你在我小的时候找到我,把我带回去。”
“你傻的吗?”月纥忽然怒道,“我都是骗你的你不明白吗?我把你带回去,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我自己的目的,明白吗?”
“我明白的。”百里珣微微笑,“师尊,若是您从最开始就这样跟我说,我一定是愿意的。”
“什么?”月纥终于抬起头,连脸上都挂上了泪水。
“师尊,您下一次,有什么事一定要直接告诉我,我会答应您的。”
月纥痛快的哭了出来,“你这个傻孩子……”
他总说无归傻,现在也说百里珣傻,但他其实最想说的是他自己,明明已经拥有了很多值得珍惜的事物,他却还是不满足。
他哭够了,狠狠的推了一把百里珣,“回去吧,这里不属于你。”
百里珣睁开眼睛,还是他熟悉的房间,身边依然趴着万朝远,但他知道,这一次,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泪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的,他坐起身来回头看,早已经把枕头打湿。
万朝远听闻动静也醒了过来,“珣儿,你回来了。”
他用手轻轻擦去百里珣脸上的泪水,听到百里珣这样说道:“我的师尊,他不会再回来了……”
虽然他做过许多对他们不利的事情,可只要想到那个寒冷的夜晚,是他给了自己活下去的机会的时候,他还不免难过。
“都会过去的。”
两人相拥,彼此安慰着,这个有些过于寒冷的季节。
但寒冷总会过去的。
一晃已过半年多的时间,一切都有了新的开始。
据传闻,仲良鸿一家被满门抄斩,似是因为私下受贿,家里藏着不少钱。还有一点是因为他囤了兵,也就是当时去抓万朝远的那一批。查封的时候他已经跑了,只是带走的钱财太多,马车都装不下,没跑多远就翻了车,若不是官兵正要去逮他,他怕是直接就闷死在马车里了。
当然,如果他勇气可嘉的话,或许就应该直接在马车里闷死,至少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不过,他也没有这样的勇气。
那车上除了他那大量的金钱和他之外,竟是都没有带着其他人。
他的正妻还有仲森佑的生母以及仲森佑,都在仲府里被带走了,不过也没过太久,他们就在牢狱里又再次见面了。
仲森佑在被关进去的时候还在叫嚣,在看到他爹被如此狼狈的抓回来的时候他终于老实了。
二房自然脱不了干系,但他的正妻却成了污点证人,免去死刑,而她揭发的便是当年罂粟那一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