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羊止死了,是自我了断的,了断得很荒唐,了断的时候,甚至不如两文钱来的被人看重,甚至不如一碟茴香豆来的叫人挂念。
人们只知道天牢里逃出来了十个囚犯,却不知道这多出来的一个老人是谁。
他只是被人收了尸,却没人清楚他叫什么名字,更不会有人记得他做了什么。
似乎这便是江湖,荒唐这两个字,便已足以道尽其中的千般事。
似乎这便是世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却少有人能够留下些什么。
只道是:江湖浪淘尽,不留儿女情,后人话古今,一语尽生平,道不清多少爱恨情仇里,痴痴怨怨心。”
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
长安城的一间酒楼里,一个说书人拍下了手中的案板,说出了他故事里的最后一段话,吃掉了他盘子间的最后一颗茴香豆,落下了一段江湖往事的最后一讲帷幕。
门堂间宾客往来,却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听他讲这个已经被人讲烂了的话本。
只有一个小孩儿咬着一根手指,在说书人摇头起身的时候,看着他问道。
“先生,之后呢,之后怎么样了?”
说书人愣了一下,随后看着小孩,苦笑了一下说道。
“之后啊,之后我就没有打听过了,只知道闻来山庄现在已经成了江湖上最大的信庄,由当年那九个孤儿里最年长的李晴在打理。老二连青成了血衣楼最有名的杀手,老三李慧文是如今女帝李长安身边的红人,老四庄呈拜入了少林寺,老五张善是当今有名的画师······总之,就是各有各的出路了吧。”
“那盗圣的徒弟呢,就是那个宁采荷。”小孩眨了眨眼睛,又好奇地问道。
“他啊。”说书人忍不住地笑了一下,拍了拍小孩的脑袋说道。
“他如今,算是最像当年那个李驷的人了吧。”
······
长安城的另一边,一座高耸的城楼之上。
“呼!”
只听得一阵风声吹过,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人运着轻功跑过了楼房。
他的手里拿着一枚玉佩,白璧无瑕,看上去价值不菲。
细看其间,能发现那上面还刻着一个字,一个盗字。
笔锋舒张,潇洒纵意,却又与玉佩浑然一体。
“宁采荷你哪里跑!”白衣人的身后传来了一声高喝。
回头看去,盖是一个身穿紫衣的大内捕头,提着一柄宽刀追在他的身后。
“左捕头,你何必要追得这么紧呢,这本来就是我师傅的东西。我取回我自家的东西,于情于理都没什么问题吧?”
被叫做宁采荷的白衣人苦笑着停在了城楼边,转过了身来幽幽地说道。
“但是于法不行!”紫衣捕头停在了宁采荷的对面,拔出了手中的官刀喝道。
“你也知道这是当今皇上点名要的东西,立刻交出那件物证,此番我还能放你一马!”
“放我一马?”宁采荷抛了抛手中的玉佩,眼中露出了几分调笑的神色。
“你还能追上我不成?”
说着,他的身子就已经向后倒去,落下了城楼。
“左捕头,我们江湖再见了。”
“贼人休走!”
紫衣捕头的眼睛一瞪,当即飞身跃向了城楼,可哪里还找得到宁采荷身影,此地早已经是人去楼空。
“该死,我早晚要去张掌柜那里告你一状。”狠狠地挥了一下手中的宽刀,左良平回过了头来,对着几个姗姗来迟的捕快吼道。
“立刻吩咐下去,全城戒严,捉捕大盗宁采荷!”
“是!”
······
江湖之中,难辨岁月。
又说不清是多少年之后,李驷的阳寿也到了将尽之时。
那九个孩子,包括宁采荷,最近都来探望了他一次。
老二连青是最后一个来的,他到的时候,李驷正穿着一身红衣,跪坐在堂前。
今天,也是李驷的最后一天。
他的模样已经很老了,但他的那一身衣裳,却异常光鲜,金红亮丽,就像是新郎官的衣服一样。
这是当年奇怪老人送给他的那一件,一直被他收拾着,还从来没有穿过。
“先生。”连青站在李驷的身后,行了一个礼说道。
“你来啦。”李驷笑着问了一句。
“嗯。”连青抱着手中的剑应道,略显冰冷的神情里,也难得的露出了些许温情。
“你身上的杀气又重了。”李驷转过了头来,侧目看了连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