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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灭缘尽(1 / 2)

高墙重仞,宫巷深深,雕栏玉砌。濩泽公主抬眼望去,都是四方的天。

随管事公公沿着路径前往水月殿,长长的道路看不见尽头,衬的宫门越发安静深幽。

夜间,天际被浑厚的墨色泼洒覆盖,五颗硕大的星斗在其他众多陪衬的细碎星光间熠熠闪烁。

其令人惊叹的明亮辉芒,映进*水月殿众人的眼中,似乎每个人的双眸都装满了沉甸甸的星空。

从小,柔妃就教导濩泽公主,身为大魏最尊贵的公主,举止端庄大方。但偏巧濩泽公主的性子与众不同,学不了大家闺秀温文尔雅,也学不了算计。

“公主,和亲之事....真的别无选择吗?”

“嗯....皇祖母也没有法子。我想出去走走。”

濩泽公主谴了霜花一路跟随,更甚安心。足下一步两步缓慢又仔细行过每一块砖瓦,这皇宫里的一切早已在遥远的地方思着念着无数遍。

晚风吹拂着双颊,依旧是温和的。宫墙漆红,天色暗哑,通往各宫的路很长。却不愿意走太快,生怕梦一场,梦醒后就要去那千里之外的柔然。

宫门未合,唏嘘传来脚步阵阵。濩泽公主指尖一颤不由得下意识抚着低下了头。

脚步声止,风声扬起。夏蝉趴在枝头低沉叫着,濩泽公主抬眸对上那轿上的皇帝时,百感交织。

隔着十几步远的距离,濩泽公主看着皇帝,皇帝望着她便停下了。

两人之间呆呆望着彼此的模样,皇帝眼底的复杂,巧妙捕捉入了视线里。

他是自己的父皇,那个亲手将自己送入龙潭虎穴的万人之上,无人之巅的帝王。濩泽公主知晓自己只是皇帝的一颗棋子,更似一颗可二次利用的得力棋子。

怨,怎会不怨?怨他的决定,毁了自己的一生。要与一个自己素不相识的人紧紧连在一起,怨他的薄情,不肯将自己留在身旁却也是无可奈何。

凝视着眼前冰冷的君王,那眼里的冷,身上的气质。寒冷得让自己惧怕。

濩泽公主咬唇屈膝跪倒向皇帝行着大礼,皇帝于自己是父亲,也是帝王。

一双宽厚有力的手有力的搭在濩泽公主面前,耳畔听着皇帝殷切慰问,眼底划过一丝冷漠与倔强。

濩泽公主朗朗开口:“女儿不敢越矩。”

皇帝的面上多了一抹沧桑和憔悴,他老了。而濩泽公主也长大了,早也不是昔年的模样了。

宫墙深处传来北琴凄凉声,混着西边宫闱里的小曲儿,景色依旧皇宫依旧,其余物是人非。

濩泽公主犹记幼时,自己还是个孩童总是倚着母妃身侧,奶声奶气的唤着一声“父皇”。

那时皇帝牵着濩泽公主的手走去勤政殿的路上,皇帝信誓旦旦地对濩泽公主说:“只要有父皇在,没人敢欺负我们的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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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穿插进十里院墙,阑珊一尺。残月涩风催倦,钩月绕苍穹,扰碎清梦。

濩泽公主想起皇祖母与父皇的神情,内心不可置信掺杂进情绪。骤然后退一步,好在霜花搀扶似是跌落尘埃,底下是无尽深渊。

先前家庭的和睦,不羡鸳鸯不羡仙,纷纷化为灰烬。得知无回旋余地,濩泽公主紧咬唇畔瞳孔泛湿漉。

呜咽转至嚎啕,呐喊得破嗓仅此只为质问。香炉里烟雾袅袅,悲哀缭绕:“为何是我,为何偏偏是我?”

濩泽公主饮尽杯中酒酣醉淋漓,又淋漓尽致。心如刀绞痛刻骨髓,暮淡欲朦渐胧。星疏月淡,浊气缠院绕柳。

皇帝执意要濩泽公主和亲,濩泽公主舍不得皇祖母,她年事已高身边怎能没有人服侍?

可自己并非男儿不能建功立业,为大魏做奉献。

也并非精通朝政,毕竟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人逢都说自古帝王本无情,难道父皇当真不顾及父女之情?印象中那个疼爱自己的父皇,早已烟消云散没了踪影。

濩泽公主心里早已无良人,独酌一杯酒听一夜相思愁。

“曲终悲寂断人肠,愿化英台冢上彩蝶扬。”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皇要自己和亲,便注定了此生的姻缘。即使皇祖母有再多的不舍,也是无可奈何。

发髻高挽,铜镜内衬得上美轮美奂。暗抹泪痕强撑笑靥,嫁衣红霞渲染起喜气洋洋。

濩泽公主端坐铜镜前强迫扬起浅笑,梨涡醉酒。

星耀遮覆长夜漫漫心如死寂,濩泽公主破碎的心,彻底瓦解崩溃已无生的念头。

“对不起皇祖母,泽儿不能待在你身旁伺候了。母妃,泽儿要来陪你了。”

想想自己一生恪守宫规完成父皇和皇祖母所交代的任何事,可到头来自己却避免不了和亲的命运。

虽为公主却也是女子,也有感情也会恨也会累,幸而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濩泽公主苍白唇瓣,扬起一抹凄厉之笑。任由着泪珠无情的滴落着,紧咬唇瓣颤抖的毅然无豫放下笔杆,蓦然起身毫无留恋的离开。

自母妃过身后,自己便居住数年的水月殿。

走在刺骨的石地上步行至弯曲的长廊聆听着呜咽的风声,好似在为自己送最后一行。

待得站定踏上高层墙瓦上的那一刻,底首观望着离此数丈米远的地面,苍白凄凉的脸庞之上终闪现出的是发自内心般的笑,释然的笑容。

她瞭望远方金碧辉煌的皇宫,夜里仍是那么的苍凉,阁楼高耸富丽堂皇。

悬空而挂的明月划过暗暉的角楼,洒下温和又朦胧的光芒。放眼望去皇宫的琉璃瓦显得格外辉煌耀眼。

然而一切于濩泽公主自己都不重要了,至此处跳下之后,守了十几年的规矩终于可以远离自己了。

而濩泽公主也可以很快就会见到自己的母妃了,眸中霎时间被温情所侵覆,张开双臂决绝般纵身跃下城楼。

耳旁烈烈风声作响,却面无惧意只知道淡然笑之,鲜血骤然流淌,魄消魂散。倒地眯眸,熠熠失辉。

濩泽公主心中始终所想的是终于可以解脱了。正所谓尘归尘土归土,任何结局来处去处皆已注定。

“我一世换来遍地红,以落红告终”。

晚膳过后的贺夫人仍为白日之事烦扰,寻了棋盘来却也无心棋局。

两指捏了棋子在棋盘上漫无目的地敲着,忽听见几个宫女匆忙的脚步声,只以为又是下人们粗手笨脚罢了,片刻间却听到宫女的呼喊:“来人,濩泽公主殁了!”

贺夫人于软座中惊起,扔下手中的棋子,两步并一步急忙至水月殿外。

濩泽公主被侍卫救起的时候,面目全非,为不惊吓到各宫嫔妃和扰乱圣驾,面上被遮盖起来。隔着白布里也能看见脸上血淋淋,侍卫几个正预备抬回水月殿。

水月殿慌乱,连太后和皇帝也亦被惊动,急急赶往守在水月殿中。

皇帝焦急地踱来踱去,懊恼道:“朕本想前来探望泽儿,却未曾想到和亲之事,会将泽儿逼上绝路。”

濩泽公主薨逝的这一夜,皇帝一直静静坐在水月殿外,深深的沉默仿佛巨石一般压得沉重。

皇帝俊郎的面容,在昏黄烛火摇曳下,虚弱苍白。许久未眠,眼眸中暗红色的血丝布满眼底。

“陛下...”刘贵妃换了一身素色衣衫,银色绢花簪带在发髻上。

她依在皇帝身旁,皇帝望向刘贵妃,半晌之后幽幽叹了口气:“泽儿她....死了。”

刘贵妃仰起脸问道:“陛下,公主为何要从楼上跃下,难道真的是因为和亲之事?”

刘贵妃沉吟片刻,皇帝沉声唤了太监宁公公道:“你去传霜花过来。”

宁公公正答应着要转身出去,忽然见一个宫女恭顺地垂首站在一边:“奴婢给陛下、贵妃娘娘请安。陛下,霜花撞柱而死殉了濩泽公主。”

刘贵妃听过后不禁失色:“霜花,殉主了?”

宫女低首道:“是,贵妃娘娘。奴婢正要去寻霜花,谁知她已经在水月殿后院的石柱上撞死了。”

此刻,濩泽公主整齐而又华丽的公主正服,静静躺在棺木里。

华阴公主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嘴里呜咽着:“妹妹...妹妹!”

半个时辰后,皇后及各宫嫔妃都来到了水月殿,强忍着悲来为濩泽公主梳洗打扮。

皇后站在华阴公主身边,感叹着轻轻说:“公主正当好年华,又颇得陛下怜惜。怎么就这样骤然去了?真当令人痛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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