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隐轻声开口,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鬼念剥离,不动声色地诱导着萧崇琰的心湖波动。
“登顶大道,独上九天,俯瞰这片天地!萧崇琰,难道你不想去天外的世界看看吗?难道你宁可被这些无用的废物拖累,也要保住那片背叛过你的沧澜大陆,就此功亏一篑?!”
宗隐的情绪越发亢奋激动,萧崇琰却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想了想,觉得应该可以了,于是看向宗隐,慢慢地开口说道:“你说得不错。”
“我做什么,从来都是因为我想做什么。”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与沧澜无关,与师兄亦无关。”
“好,很好!”
宗隐蓦地笑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既然如此,那便——”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身前的黑衣魔君却蓦地退后一步,瞬息而退至千万里之外——
“萧崇琰,你要干什么!”
在宗隐愕然的声音下,萧崇琰却只是安静不语,不行剑自行出鞘,斩尽身周鬼物,于他身侧盘旋不停,而他微微阖目,就这样自观心湖!
庞大的天地灵力突破世界屏障而来,直直落入萧崇琰体内。
他要在鬼域破境飞升!
与此同时,正在逼近的遥远沧澜大陆中,皇皇图阵下,亦有十二金龙盘旋缠绕在顾璟身侧,护持他同样自观心湖,在此破境飞升!
这对师兄弟身在不同世界,却不约而同选择了同样的一个办法来脱离困境。
那就是破境飞升。
当你比九天更高时,九天事,自然也就能为你所裁决。
—
“——萧崇琰!”
“嗡嗡!”
不行剑悬于萧崇琰身前,剑尖直指向宗隐,令宗隐再不敢上前。
剑尖的那道辉光,已远远超过神无境。
宗隐甚至觉得,那道剑尖辉光中蕴藏的真意,几乎能将自己彻底重伤。
在鬼域之主越来越沉郁的脸色下,萧崇琰却始终很安静。
他自观心湖,自然是为了再一次问心——
所求为何?大道为何?值得吗?快意吗?
最重要的是,你想要……怎么做?
不论是否可以破境成功,不论齐小奇会如何选择,不论顾璟能否与他一样破境飞升。
从前萧崇琰走得一直随心所欲,那是因为他拥有极其强大的计算能力,每每早就安排好一步,甚至五步十步之后的路,因此才能走得有恃无恐,毫无顾忌,方能表现出游刃有余,随心所欲的模样。
但那却也不是真正的随心所欲。
问心境,不能算。
人心是算不出来的,但大道修心,却恰恰是在问心。
该如何问心?
我的眼里除了大道,还能有什么?还会有什么?
萧崇琰身形微颤,心湖内掀起层层高浪,向心湖天地各处重重拍去。
那些浪潮掀起的水雾间有光影流转,快速地跳过一幕幕曾经的记忆。
有那个为人所羞辱欺侮,挣扎求生的绝望冬日;有冰天雪地间,拉住自己的那只手;有流云巅春意融融的修道岁月;有北地尔虞我诈,生死厮杀的血色深空……
魔宫最高处,孤独的魔君安静沉默地修行;
琼花林中,白衣仙尊踏云而下,如约而至。
天柱将倾,力挽狂澜,一剑开天,破境神无,却发觉自身血脉有异,永远无法真正飞升;
察觉到沧澜背后有鬼暗自布局,筹谋千年棋局,于落河镇建立棋局小天地;
最终自知无力扳回劣势,不动声色请师兄远赴海外,为自己安排好一切后路,独登流云巅赴死。
他曾经也以为自己一心向道,其余种种皆是虚无,根本无需在意。
但后来,他知道不是。
千年后,他于东璜边境的山庄提前醒来。
一个古怪的刺客,一封来自皇姐的密信,一个不请自来自说自话的伴行者,一个阴阳怪气的读书人。
这一世从一开始,就远远偏离了他曾经的预想。
所以他没有入鬼道,也没有独自离开,而是同意了那个海外医修的提议,带上了话多却并不让人厌烦的追随者,一路而去落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