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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情处正在举行特别会议。从外部看,这栋位于柏林亚历山大广场旁的灰墙大楼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混凝土高墙环绕起整个公馆,铁门终年紧闭,只挂有137号的路牌标识。这里是帝国军部直属的最高特务情报机构,令人谈之色变的“地狱137”。高堡的窗户极其狭窄,里外全用钢丝网封锁,杜绝一切精神崩溃的俘虏自杀的可能性。凡是被押送进这栋楼的囚犯,死亡都将成为不可奢望之事。
会议室的灯光幽暗,只有几盏绿色玻璃灯罩台灯为与会者提供照明,为的是给大厅中央播放的幻灯片集中光线。两位军事特工站在投影仪旁,时刻准备更换胶片。男人们围绕着会议桌,面前堆满文件和烟灰缸,烟雾像晨雾般在空中飘浮着。所有人都神情肃杀,精神处于高度紧张之中。
与会者大半都是军部特务,还有少数几位调查局的高级警官,剩下的则是专业犯罪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医生。
“目前,最后一名死者是财务部长,今年六十三岁。死亡于浴缸之中,双手与双脚由绳索捆绑至一起,头部后仰,口塞鳗鱼窒息而死”。一位特务面无表情的指着幻灯片,解说起死亡现场图。
鳗鱼是有洞就钻的生物,粗长湿滑的蠕虫形生物这次硬钻进财务部长的嘴里,密密麻麻的尖厉牙齿紧咬他的舌头,越钻越深。他的双手被反绑,头高高扬起,肥胖的肚子挺立,跪在地上的模样活像在口交。
会议室发出极其轻微的波澜声。所有与会者都是久战沙场的专业刑侦人员,这幅精心混合着性爱与痛苦的极端死亡场景,还是令人颇有讶异。
“虽然三起凶杀案里死者方式并不相同,但是和《帝国日报》主编及普鲁士财阀会长的死亡方式类似,三人死前都被同材质的皮革绳索捆绑,凶手‘恶魔’也同样留下小丑扑克牌”。特工继续汇报道,“绳索产地是意大利托斯卡纳地区。这是性虐嗜好者的普遍用具”。
“先生们,恕我直言,凶手‘恶魔’呈现出强烈的精神变态行为。这不是单纯的杀戮,而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强烈本能,他的性欲与暴力紧密混合为一体,很难界定二者的界限”。犯罪心理组的精神病学家突然开口道,“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极端危险的凶手,在全人类范围内都相当罕见”。
“据日报主编案的萨赫帝酒店服务人员回忆,凶手在杀人后还订购了一盒泡芙。这一行为又大大增加案件的迷惑性,难以揣测他到底在想什么”,帝国调查署的古德隆督查补充道,“但是,在第一轮调查局内部的犯罪侧写里,我们有位探员提出一个特别的看法。他认为凶手外表和正常人无异,谋杀的目的是为了当众羞辱受害者。他的年纪在二十至三十五岁之间,可能有位女儿或者某位非常偏爱的家庭成员,具有高功能反社会人格和曾被家庭遗弃的经历”。
督查翻阅案宗,拿出珀西-沃冈夫的汇报。原文写道,“买甜点是‘恶魔’无意识流露出作为普通人的一面。他始终将杀戮欲望藏在这幅面具之下,并认为只有伪装本我才能被家庭和大众所接受。凶手有相当高超的智商和学识,也许他在生活里是温柔的父亲或兄长,事实上,这却是一位隐藏在完美绅士外表之下的精神病人,具有扭曲的内心和变态性嗜好”。古德隆始终认为,珀西是这一届实习探员里最特别的,在犯罪侧写领域颇有能力。经管与毒贩的较量相当失败,但那只是经验不足而已。况且,他是贵族后裔,不适宜有任何闪失,送他去调查科不仅能保证安全,在日后的犯罪分析上,可能大有前途。
“总之,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怪物。他如果有家人,他们无异于与达摩克里斯之剑共生”,精神病学家一字一顿地下结论,镜片后的眼睛冒出光亮,仿佛倾其一生研究圣经的神父亲眼看到神迹,“除了撒旦,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出这么完美的犯罪”。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所有现场没有指纹,没有毛发,没有任何人证物证,凶手仿佛是个没有影踪的幽灵。
“我们警方此前已抓获数十名民主科学党的成员,这些嫌疑人和右翼直钩十字党的被害者处于对立关系,这是审讯记录.....”,古德隆督查的话突然被打断。
“你在浪费时间,督查”。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从黑暗处传来,令人不寒而栗。军情处总指挥官卢西安-霍华德亲王发话。交头接耳声立马停止,会议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幻灯片轮轴转动的声音。亲王被称为“安德里希的黑曼巴”。他曾被谣传是上将的男宠,但现在再没人敢议论这个八卦。如今的亲王,早已不是耍蛇人笛声下的温顺舞蛇,而是能助其铲除所有政治对手的最重要心腹。
一份装裱在证物袋里的旧报纸扔在督查面前,上面有卢西安和主编玩吊死鬼游戏时的残存单词,“TRAUM(梦境)”。“有哪位嫌疑人的笔迹能和凶手对上?”他站起身,在会议室里踱步。帝国军的制服沿袭日耳曼民族一贯的严谨精神,剪裁很得体,穿在这位手段残忍的特务头子身上,显得优雅又罪恶,是来自地狱的恶棍绅士。军靴踏在地板上,如同待宰羔羊时的磨刀声,紧绷起所有人的神经。
幻灯片滑动,一对象形符号式的白色翅膀刻在黑色底版上。这是自由之翼的标志。
卢西安不疾不徐地陈述起案件,手指间的卷烟闪烁着猩红的光亮,在昏暗的会议室里,像魔鬼狰狞的眼。“三周之前,萨朗精神病院发生病人逃逸案件,多名医生护工被害”,投影幕布上出现一幅精神病院案发现场照片,尸体陈横地面,白瓷砖上满是鲜血。“据悉,该病人曾是位狂热的邪教徒,在八年前担任自由之翼的祭祀。而医院案发当日,他本要实行大脑额叶切除术,却乔装成护工逃走”。
这是一种相当残忍的手术,手术尖锥顺着眼球刺进眼窝,再用敲入大脑,左右滑动,直到破坏前额叶为止。失去这部分大脑的人,将丧失思考功能,彻底沦为行尸走肉。
“自由之翼邪教早被盖棺定论为大瘟疫的罪魁祸首。这个标志,现在重现帝国,尤其是你的辖区,督查”。军靴声在古德隆督查身后响起,他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从背后袭来。
只要有卢西安存在的地方,气压会突然升高。古德隆督查擦了擦额前细密的汗珠,“也就是说,这起案件是当年漏网的邪教徒所为的?”
“这些被残忍杀害的受害者的共性是什么?”
“所有受害者都是终止这场大瘟疫的帝国重臣,也就是邪教想铲除的对象.....现在正值安德里希上将连任,这是他们复仇的时机”,古德隆顺着长官的反问推测下去,“我们此前全部走错了方向”。
军情处所指出的这名逃逸精神病人和犯罪心理组的侧写非常吻合。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是怎么维系家庭关系的?督查见过形形色色的罪犯,这位‘恶魔’无疑是最特别的。
卢西安隔着袅袅烟雾,锐利双眼紧紧注视着古德隆,似乎能渗透他大脑的每个角落,任何揣测都暴露得一干二净,“精神变态是不会把这个字眼写在脸上的。更多时候,连心理学家也没办法判断他的想法,督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