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澜红肿的双眼再一起,浮起泪珠,呆呆的望着床上躺着的苏湛,轻轻颔首:“好……”
霎时,澜澜消失于天地之间。
“澜澜,我把师公找来了……”周简之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跑来,猛然推开房门,却不见一直趴在床头的女孩,心中一急,揪起决明子的衣领就问,“你把澜澜弄哪里去了?”
明明说好了,不动她,结果却还是这样。这个死老头,怎么一点都不长记性。
澜澜在苏湛心里的位置,他比什么人都清楚,苏湛是绝不允许澜澜收到伤害的。
决明子轻轻松开衣领,甩甩拂尘向苏湛走去,漠然说出一句:“老夫不过是让她先行离开而已。”
他在床沿,抬起枯黄的双手轻轻抚摸苏湛的面容,他手中有茧,生怕弄疼了他。
湛儿,生于乱葬岗阴阳气交汇之地。捡到他时,才两个巴掌大,不会哭,不会闹,安安静静的躺在尸体旁边。
给他取名为苏湛,就是愿他一生不为世间混沌所扰。
他从未见过苏湛的模样,只是听旁人说过,小时候的苏湛被他养的白白胖胖的,后来稍微大些,苏湛长得十分俊朗像极了梨园里的花旦。
但他都未见过,也从未抱过苏湛。
年幼时怕自己手笨伤着他,年少时却又怕自己的溺爱害了他,所以总是扳着脸,装作一副很严厉。
再大一些,苏湛就提出想独自一人云游。
二人见面也就变成很少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抚摸他,这是他的孩子呀。
顿时,他无意间抚摸到了苏湛脖颈处的暗纹,指尖一怵,手把过他的脉搏,沙哑的声音闷在喉咙里:“老夫定要了那丫头的命!”
这是暗纹,苏湛身体里多股灵气涌动,将他的经脉撞得支零破碎,怨气才会侵染全身,逼入骨血,竟还行苟且之事,让怨气深入心脉。
“决明子你……”
“出去,三日内,都不许进来。”
决明子挥手,周简之再一次被一大股灵气逼退。
三日后,天气渐渐回暖,皑皑白雪也的有了消融的情况。
澜澜以虚灵体的形态躲在屋外的柿子树下,好在她是两千年的怨灵,身上的怨气较为轻。化为虚灵体时,稍不在意,更加不容易发现。
她看着屋内的阵法时起时灭,金光大作却又瞬间消失。
黄昏时,屋里的苏湛渐渐清醒过来,朦胧之中,迷糊之时,几日没进水的喉咙第一句话是:“澜澜……”
坐在一旁的决明子,指尖泛白:“你的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决明子用了三日的时间,将他体内的侵染怨气的灵气全部清理干净,就把自己的灵气输送给他。
自己劳心劳力,却听见他唤别人的名字。
苏湛听见决明子,猛然坐起,身体久而未动,猛然一下,有些眩晕,又躺倒在床上。
“师父……”
“你体内有三股灵气,你可知都是何人的?”
苏湛趴在床上,不语。
他知道是谁的,一股自己修行而成的,一股是澜澜的,另外一股最为蛮横的多半是扶苏的。
他找了许多控制灵气的方法,想让这三股灵气得以平衡,最终却还是不行。
还害的云游的师父赶来相助。
“你若不愿提,就跟老夫说说你家中的怨灵吧。”决明子掏出身上的金丹塞入苏湛嘴里,“这位姑娘便是当初在你家中所感受到的怨灵吧,竟还修成了实体,老夫也算是开眼了。”
金丹入口即化,瞬间体内灵气满迎,苏湛一怔:“师父那时就已经知道她了吗?”
“老夫眼瞎但心不瞎,见你们都有心维护她,自然也就装作不知情。想着你们应该相处不了多久,没过几日便会将她送走,想不到你竟将她留在身边这么久。
你是嫌自己活得还不够短吗?”决明子又塞了一颗到他嘴里。
苏湛一塞:“师父,澜澜与别的怨灵不一样,她是两千年的器灵,却因为我而得以苏醒,也因为我得以拥有实体。
师父您说过,我无父无母了无牵挂的来到世上,孤独的活着,终究也会孤独的离开人生,可如今她出现了,她成了我的牵挂。”
决明子轻轻叹气,他心中依旧不喜澜澜,但是如果苏湛偏要,他也无可奈何。
“既然如此,你们俩便将这个戴上。”决明子从怀中掏出一对银戒,上面画满了捆灵阵的阵图,银戒之间仿佛有一点细小的银丝。
“这是认灵戒,戴上它,那姑娘的怨气便会认主,不会损害你的身体。
那日离开,老夫就想到你们俩之间一定会有所羁绊,便去寻了这一法宝。”
决明子甩甩拂尘,一身长衫被雪侵湿,凹陷的双眼,转对着他,嘴角噙着笑容:“从今往后,你们二人之间是福是祸,都与老夫无半点关系。”
湛儿长大了,老夫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