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看到了。”皇后拢了琴弦,指尖渗出血珠,“他要毒你母亲那是没办法。若是被皇上发现他觊觎我,那你们整个家族都要遭殃。”
岚烟哑然打断:“住口!”
两名宫女为皇后包上手指,其中一位听到她出声,有些愤懑地瞪了她一眼。
“他善良宽厚,我嫁人之后他也从未记恨过皇上,反而因为我对他忠心耿耿。”皇后按住那位宫女的手,摇了摇头,“后来皇上还是知道了,他是又气又惜才,但当时已成定局。他功高名就,这丑闻捅出来还是个折煞天下人的笑话。若是找个借口报复,要被人戳脊梁骨说过河拆桥。那怎么办呢,只好一次次把他派去最危险的地方,最好让他死在边疆。”
“难怪皇上极少让影鸦进入皇宫。”清冷嗓音从后传来,苏青冥收了剑走入,“他是怕武国公培养的人暗中倒戈,存心报复。”
皇后身后的宫女气得满脸通红,呵斥道:“大胆,这里是皇后寝宫,岂由你一个男人随便闯入!”
“没关系,银灯。”皇后微笑地制止她,“这月照殿太冷,有情儿女让我觉得缓和些。你若还有想知道的,就一并问了。”
岚烟回眸凝了眼,苏青冥被银灯呵斥后只站在门口,衣冠胜雪,全无打斗痕迹。她问道:“五福饼也是武国公让你下的?”
“与他无关,是我身不由己。”皇后苦涩笑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要让上一代的仇恨延续到下一代,他也只是平凡不过的男人。他这一辈子为了我、为了皇上鞠躬尽瘁,我只愿他现在能自由些。”
岚烟冷笑:“对郡主下蛊、弑君、抗旨让自己儿子去幽州,实在担不起鞠躬尽瘁四字。”
“你不知道皇上这些年是怎么对他的,给他一百个兵去突袭军营都做得出来,摆明了要他死,可他还是活下来了,而且对皇上没有半点怨恨。”皇后哽咽起来,“家宴那日,明明樊将军替我们把风了,但皇上还是知道了我与他私会,那时开始我就被软禁在月照殿不得出去。他不知怎么的就知道了,他和以前一样,最见不得我受委屈,所以他一时冲动……”
皇上身边的千牛备身修为都属高深,岚烟面色有些沉重。
“其姝身上的傀儡蛊是我亲自下的,只轻轻摸了下手,蛊虫就钻进了她的皮肤里,但背后驭蛊的人还是他。”皇后脸上的泪水忽然消失了,代替为诡异的笑,“傀儡蛊真是个好东西,它只对女子起效,驭蛊的人想什么都会表现在被下蛊的人身上。他果然还是恨的,他恨昌荣左右了我的归宿,又要掌控下一代的姻缘,就算那是对有情人。”
“他在哪?”
“他犯下大错后第一时间来找了我,说想回我们的故乡看看,又说有愧于皇上,要给他赔罪。眼下到底在哪,我也无从得知。”
岚烟转身欲走,她猛地站起来,急切高声道:“等一下!”
见她回过头,皇后又平静笑道:“我养过满殿的鸟儿,每到清晨百鸟齐鸣,比宫乐好听许多。我最喜欢的就是杜鹃的叫声,比喜鹊美妙得多。只不过皇上驾崩后,我也自由了,所以一同放了这些鸟儿自由。”
月照殿院中的空气弥漫着新鲜的血腥味,樊明忠躺在地上,胸前不断涌出血液,蔓延到身下形成一滩血泊,尚余一丝残息。
天空湛蓝无云,层迭蝉鸣恍如在宣告死亡与新生。她原以为这会是一场对武国公的口伐笔诛,让她笃定这是个十恶不赦的男人,但这男人偏偏愚昧得可笑,形象倒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就像刚拜祭过琼珠回来那样,苏青冥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侧,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
岚烟故作轻松问道:“如果我一定要报仇,苏大人会讨厌我吗?”
“弱肉强食,输了自然该死,我并不在意这些。”苏青冥淡漠回答。
“别在这叽叽歪歪儿女情长的了。”地上躺着那人突然中气不足地喊出声,“有酒没有,我想喝酒了。”
“苏大人先去吧,我晚些时候再联络你。”岚烟对他扯开笑容,他点了点头,又抬起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算作是安慰,随后利落离去。
岚烟因为受伤不断,随身有带消毒用的雄黄酒。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她从腰间拿出小瓷瓶,递给樊明忠时,发现他胳膊抬不起来,索性塞到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