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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2 / 2)

金恩和就打算这么处理金敏智这个角色。

一开始,她看起来是最不正常的那个。她是个女人,却能面不改色和一堆大男人吃住在一个帐篷里。她身手不凡,沉默冷酷,除了队长崔道衡对一切漠不关心。在其他队员一起嬉笑聊天,像标准的探险者一样憧憬着到达“不可抵达之地”的时候,只有她不加入谈话,对其他人的排挤视而不见。

她和这个探险队格格不入。简直像走错片场的演员。

然后随着剧情的发展。与基地失去联系、环境越来越恶劣、不断有队员出事,这些事情刺激着队员的情绪,让他们都开始变得像疯子的时候,金敏智反而成了最正常的那个。她照顾着掉队的队员,在风雪中追回离队出走的副队长,扛着冻伤腿的队员大步行走。

她本来是个孤儿,因为向往着崔道衡的强大父亲形象才追随而来。一场探险,却让她发现,她幻想中坚不可摧的父亲,实际上是个探险失败、负债、丧子、离婚的人生失败者。

在探险开始的时候,说着“我们去那里是为了活着而不是寻死。人只有在做别人做不了的事时,才会有生存的意义”的强大男人,正是带着整个队伍走向灭亡的元凶。

强大的父亲形象逐渐坍塌,露出这个男人丑陋的一面,他懦弱、偏执、疯狂。相反,金敏智的表情日复一日的坚毅起来,成为支撑队员活下去的主心骨。

父亲倒下了,孩子站起来。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真正的庇佑者,要生存下去,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正式完成这一蜕变过程的,是在最后只剩下四名队员的时候。扛不住心理压力的副队长带着没有电池的求援器出走。金敏智找到他的时候,他躺在80年前英国探险队搭建的木屋里,手腕上的血管被割开,绝望地等待死亡。

眼睁睁看着副队长在自己眼前死亡,又发现了木屋角落里英国探险队长的尸体、看到了他留下的那句话:“根本没有不可抵达之地,人的欲望就是地狱。”金敏智终于彻底从对队长的幻想中醒悟过来,飞快地回到他们的营地,正撞上队长崔道衡锯掉队员腿的那一幕。

宋康昊无谓又平静地回头说:“啊,敏智啊,你回来了。我在对他紧急治疗,但我必须切掉他的腿。他不能再走了。”说完,他脸上浮现出一个略带神经质又天真的笑容。

宋康昊一手举着断脚,一手握着锯子,身边躺着死去的队员,乌红的血流了一地。他就坐在这中间,笑着说这些话。

围观的工作人员都觉得这一幕毛骨悚然,明知道是演的,甚至这个片场还是他们亲手布置的,依然觉得此时的宋康昊疯狂可怕到了极点。

金恩和并不能体会到这些人的感想。金敏智这个人物改写的部分有一半是金恩和参与创作的。某种程度上,寄托了金恩和对这部戏的理解。所以她入戏相当快也相当深,她现在不觉得可怕,她心里满溢地是极度的愤怒。愤怒于崔道衡亲手杀死了队友,愤怒于他让自己失望。

她冲上去把宋康昊按在地上,金敏智的人格在猛揍。属于金恩和的人格则时刻注意着走位和镜头,控制着不要表演过火,控制着自己不要真的揍到宋康昊前辈的身上,然后还要在打斗中及时咬破嘴里的血袋。稳定地投入角色又不失控,金恩和现在已经不会再出问题了。

宋康昊躺在地上,狼狈而阴郁地看着金恩和:“金敏智,你有种。只有混蛋才打他的父亲。”崔道衡已经疯狂了,他把自己当做父亲,把整个探险队队员代入为自己死去的儿子。

然后他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金恩和,冲过去掐她的脖子。

“杀死自己的孩子,你算什么父亲。”金恩和轻蔑地对他冷笑,轻松挡开他的进攻。

“我没有杀死自己的孩子!是谁把你们从冰窟里救出来?是谁带领你们前进?”宋康昊突然爆发,疯狂地打倒金恩和,往死里踹摔倒在地上的她,一边踹一边凶恶地嘶喊:“为了到达终点,必须不断的战斗。挡在你前面的阻碍,必须清除。你们都是一群懦夫,没有前进的勇气!”

金恩和一腿扫向宋康昊下盘,把他撂倒在地,翻身骑到他身上,凶悍地对准他的脸一拳又一拳:“这只是你的借口,逃避你儿子死的借口!”

宋康昊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好像看到了他死去的儿子。

好,好狰狞!好凶残!

看着两位主演像野兽一样厮打在一起,大家感觉很受冲击。尤其是对准两位主演面部的摄像机拍下的镜头,全都是近距离面部特写,完全把他们的表情放大了。

谁能想象以脸赞著称的金恩和xi,有一天会丑成这个德行啊!金恩和本人皮肤很好,为了营造出长时间营养不良又冻僵的状态,化妆师几乎是在她脸上又造了一层新皮肤。眼睛做了特殊处理,呈现出浮肿又耷拉的状态。皮肤上全是冻伤的痕迹,粗糙黝黑不说,还像僵死了一样。因为在表演奋力掐住宋康昊脖子的样子,整个脸扭曲变形。嘴巴裂开,牙关紧咬,鲜血填满了她的牙缝、顺着唇角流到脸颊和下巴上。

她的面部用力而愤怒,眼神却带着一股悲凉。所有的人都死了,全都死了。不是因为天灾,而是死于人祸。这场所谓的挑战极限的探险,到底有没有意义?

“cut!”奉俊昊郁闷地喊停:本来剧本里,金敏智没有这么凶残的。但是奉俊昊没有要求重来一次。

因为剧本中去掉灵异元素后,主题是明确了,但是剧情冲突不够的问题又来了。金恩和把金敏智越演越强势……其实增加了两位主角间的矛盾对立,让剧情更紧张。这是件好事。

不过这样一来,已经拍好的结尾部分就得重拍。金敏智的个性有了变化,那么结局她的表现肯定也要跟着变化。

啊啊啊!这丫头真会给他找事啊!奉俊昊捧着头抓狂了一会儿,管理好表情才淡定地抬起头说:“我们把结局重拍一遍吧。崔道衡的照旧,金敏智的要改。”

“您的意思是?”金恩和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站起来问。

“金敏智在结局的反应太被动了。我想改得更坚强点,最好能展示出绝望中最后一丝希望的味道来。”

“这样啊,我想到怎么处理了,把打火机的作用发挥出来吧……”

宋康昊黑线,于是他又要重演一遍吗?结局是最难演的啊!

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吹跨了他们住的木屋,中断了两人的打斗。第二天风雪平静,金敏智从倒塌的木头中间爬出来。崔道衡已经走了。

金敏智埋葬了两名死去的队友。然后背上行囊,步伐坚定地朝“不可抵达之地”走去。她要在那里等到崔道衡,拿到求援器,回到正常的社会中。

终于抵达了“不可抵达之地”,那只是一个竖立在一片荒野中的木桩。

剧组从下午开始布置准备,快到黄昏时正式开拍。

金恩和背着巨大的登山包,一步一步朝木桩走去,然后在它跟前站定。她最终还是抵达了这里,但是心情已经和出发是截然不同了。她想扯出一个笑容,但僵硬的脸与眼神里的悲伤,让这个笑容看上去更像丑陋的哭脸。

金恩和甩掉背上的包,从里面翻找有用的东西,最后紧紧握住一只银色的打火机,靠坐在木桩下,等待崔道衡的到来。

但是崔道衡一直没有现身,太阳快要从地平线上落下,极夜即将到来。

金恩和站起来,凝视着太阳落下的方向。

镜头对准她的面部进行特写。她的眼神宁静而安详。之前的愤怒、辛酸、失望、恐惧全部消失不见。

太阳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镜头更推进一步,只拍摄金恩和的双眼。从她的眼珠里,倒映出远处夕阳落山的景象。天色开始暗淡,太阳像个橙色的小圆点,成为金恩和眼睛里唯一的光彩。

当太阳落下的那一瞬间,金恩和眼睛里的光彩不见了。极夜正式到来,整个天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黑暗。一股绝望而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旷野。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轻轻地“啪”的响声,一直被金恩和握在手中的打火机点燃了。那一点烛光重新照亮了金恩和的眼睛,这光彩甚至比落日的光彩还要明亮。镜头一直没有动过,依旧保持着太阳落山前拍摄金恩和眼睛的状态,清晰地拍摄到了这个过程。

然后镜头缓缓拉远,慢慢让金恩和整张脸呈现出来,定格。在橙红的烛光中,她的表情坚毅,与极夜带来的绝望形成反差。这一张年轻稚嫩、还带着风雪摧残痕迹的脸,散发着强大而坚定的信念。

急促地脚步声响起,有人过来了。金恩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静静等待崔道衡走近。

宋康昊对站在木桩边的金恩和视而不见,他直直地走向木桩,抱着它跪倒在地上。然后拼命地把它从地上拔出来,想要抗走它。

一直保持沉默的金恩和突然出声:“你拔掉了它,这个地方就失去意义了。”

两个摄像机分别拍摄两人的脸。

宋康昊抱着木桩不放手。

金恩和继续问:“为什么?”她心平气和地问。她已经彻底从对父亲的渴望幻想中走出来,所以崔道衡对她来说没有了意义。他丑陋也好、懦弱也罢,都不会再影响她的情绪了。没有爱就没有恨。没有在意就不会有失望和愤怒。

她现在只是单纯为了一个答案而问。

镜头对准宋康昊的脸,黑暗挡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清他的下半张脸。他翕动着嘴唇,整个人像即将完全冻死,保持着雕塑的姿势虚弱地说:“我,不能停下脚步。我必须得到一个地方,一个没人去的了的地方。我以为这个地方会欢迎我的到来,成为我的归宿。金敏智,你早就应该阻止我。”

另一个镜头里,金恩和静默地听着宋康昊的话。她的表情没有变化,却有两行眼泪缓缓流下来。

“我那么害怕,那么冷,又头脑错乱。你该阻止我的。”

宋康昊扔下求援器,转身扛着木桩走远,慢慢消失在黑暗的风雪中。

金恩和一直凝视着他的背影,但他没有一丝犹豫地走远,始终没有回头。

金恩和缓缓弯下腰,捡起求援器。她抬起头,再度眺望了一眼南极的天空,坚定地按下红色的按钮。

航拍用的小飞机飞速地从山地那一边飞过来,镜头从高处掠过,遥遥拍摄到站在旷野里的、渺小的金恩和。

这成为了影片最后一个镜头。

奉俊昊满意地看着拍摄好的内容。最多再拍三天,他们就可以杀青回国,准备后期制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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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极日记》被我改得面目全非了哈哈哈。

这部戏在现实里是奉俊昊编剧,另外一个导演拍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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