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其实在刚出道的时候，允浩哥也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
那时候他即使在做着最谦卑的姿态，说着最软的话的时候，浑身都充斥着张扬锐利的味道。志得意满的s.m当家男团的队长，从来都是行事霸道到让人觉得被侵略的。
沈昌珉紧紧抿住嘴，不愿意再看下去。他冷眼看向那三个人。金俊秀满脸桀骜，一看就知道他内心很不满。朴有天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眼帘低垂望着下方，面色平静。金在中忐忑不安，紧张地看看站在他右手边的两人，又紧张地看看郑允浩的方向。目光和金英敏冷酷的眼神对上，马上收回低下头。
沈昌珉收回目光，心里腻歪得不行。犯了错还这么理直气壮。要是有本事自己站出来承担也就算了。躲在后面让允浩哥替他们挨骂擦屁股算什么男人？
“这是怎么了？骂孩子们做什么？”金俊秀的父亲金秦石走进来，笑眯眯地打圆场：“来的路上我已经听说了，其实都是误会。是化妆品公司那边觉得举办这样一个活动的话，既能帮东方神起拉近跟饭的关系，又能宣传产品，实在是一举两得。可惜孩子们行程那么忙，根本抽不出时间。所以他们只好遗憾的取消吃饭的策划。”
他乐呵呵地摆摆手：“出发点是好的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郑允浩的父亲、沈昌珉的父亲、朴有天的妈妈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来，金在中家里来的是他姐姐。不过这些人的脸色就不像他那样笑容满面，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没什么大不了？”金英敏气得发笑，把化妆品的礼盒扔到他面前：“你们未经s.m同意，就使用了s.m旗下所属组合的照片做宣传。这是侵犯了肖像权！还公然以东方神起的名义召集活动。金秦石xi，你管这些叫没什么？”
金秦石终于不笑了，觉得s.m经验着这么大一家公司，行事居然这么小气！自己投资的产品，用自己的形象做宣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至于一声招呼不打就把郑允浩和沈昌珉的形象也拿去赚钱，他选择性遗忘了这件事。
金泰石不太高兴地答应：“好吧好吧，我们不用mirotic的照片了。”
金英敏其实很想拿鞭子抽死这几个惹事的。但是今非昔比，公司在东方神起身上投了那么多本钱才刚到可以躺在钞票上数钱的时候，不但不能打骂，还必须把这五个人好好的供起来。所以说，他很反对培养什么优质长寿艺人。看吧，名气一起来，就一个个爬到公司高层头上耀武扬威，根本没有做艺人的本分！现在居然还要他跟这种人周旋交涉！
他瞥了金秦石一眼，按下心中的厌憎，和气地问：“去年12月我就跟你们说过，个人的投资是没问题的，公司不会干涉。但是绝不能用组合的名义去做宣传，也不要参与管理。艾回对这件事大为恼火。日本市场有多重要你们都是知道的。如果因为这么个不入流的小品牌，把你们几年时间辛苦打下的江山毁于一旦，我想你们自己也不甘心。所以，现在，我最后问你们一遍，你们必须如实的回答我：你们到底是单纯的投资，还是自己在经营这个品牌？”
朴有天的妈妈朝儿子的方向看去。朴有天闭上眼睛，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朴妈妈心中大定。她对自己儿子的能耐是很了解的。既然她儿子让她不要出头，那她只要安心看戏就好。
“就是抽取5%的销售额做为我们的分红而已。没有经营。”金俊秀抢先回答。
5%！
郑允浩的父亲皱了皱眉，但是什么也没说。
什么投资这么好做，投几个钱就能拿走5%的销售额！是销售额不是净利润啊！他原来以为，只是三人投了点钱进去顺道做了代言，然后家人跟着开了几间实体店跟着沾光而已。韩国没有日本管得那么严，艺人帮家里的生意拉点人气赚点外快，只要做的不过分公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金英敏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绝对不是单纯的金钱投资！我要看你们和crebeau的合约。看看你们到底背着公司答应了什么条件。”
金秦石警惕地看他：“看我们的合约？我们没有合约。”然后他眼珠子一转，强硬地表示：“孩子们在日本出道都四年了，在日本工作的时间比韩国还长。结果到现在都没拿到几个钱。我倒是要你们把跟艾回的合约拿来让我们看看，是不是昧了我们俊秀的血汗钱！”
“那不可能。”金英敏断然拒绝：“我们跟艾回的合约是法人与法人间的合约，不是艺人与艾回的合约。父母们作为第三方是无权查看的。”开什么玩笑！韩国这么多公司，能跟日本本土大公司建立长期稳定的战略伙伴关系，目前只有他们s..m一家。大量往日本市场输入韩国idol，是s.m能笑傲韩国歌谣界的重要原因之一。他们答应了艾回极度苛刻的条件，前赴后继拿了那么多idol去填日本市场这个坑。付出这么大代价才获得的胜利果实，怎么可能随便把商业机密泄露出去让别的公司依样效仿！
“不过。”他又缓下语气：“我可以保证东方神起跟宝儿的合约是一样的，我们在最初改合约的时候不就说过的吗？”
“没看过让我怎么相信。”金秦石本来只是拿日本合约的事情做借口，可是现在越想越有问题：“不对，孩子们在日本多红啊。怎么可能只赚了这么点钱，还不如韩国的多。一定是你们在捣鬼。”
金英敏一顿，然后淡定地否认：“海外收入都是延迟结算的。08年的日本收益还没算出来。他们现在拿的是07年以前的收入。最初两年他们在日本的活动根本不赚钱，那么多专辑单曲和各种宣传活动都是赔本进行。直到07年才做到收益超过投入。所以07年的收益大部分都填了05年和06年的亏损。”
“这不可能！不是登上了武道馆吗？那么大的场地，光收门票都要收多少钱啊！”
金英敏耐心地跟他解释：“除了武道馆的场地大，07年基本是hall巡演规模的。几百人到几千人的场地。我们要付场地租金，要雇佣工作人员，要聘请舞台导演和乐队、伴舞，要把舞台设备在全日本运送。为了把东方神起打造成韩国的s/map这样的亚洲最顶尖的组合，东方神起的舞台一直都采用的最好的舞台标准，成本是很高的。千人左右的小场地其实赚不了多少钱。最重要的是，东方神起那一年在日本是没有代言的。可是从08年开始，日本赚的钱就远超韩国。巡演规模大了，代言品牌也多了。马上东方神起就会成为dhc的正式代言人。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如果出了严重影响东方神起形象的事情，在日本闹出丑闻。损失的是你们的利益。把合约拿出来，s.m有专业的人士给你们把关。”他不厌其烦地耐心诱哄。
金秦石再怎么精明油滑，毕竟不是金英敏这样执掌韩国歌谣界航母的一社之长的大人物的对手。他有些词穷，然后恼羞成怒了：“为什么又扯到化妆品？我们明明是在谈孩子们的钱都去了哪里！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我们必须把话题回到钱的问题上！”
郑允浩的父亲安静地听到现在，终于开了口劝说道：“虽然这不是我们家参与的产业。但是现在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单纯是三个孩子的私事。不管怎么说，把加了不明原料的化妆品高价卖给粉丝，这种行为我是绝对不赞成的。而且允浩跟昌珉明明没有参与到这项事业中，为什么要把他们也牵扯进来？”
郑允浩在家长们进来后，就没有再插话，跟他平时遇事就冲到前头处理的做法截然不同。他只是垂着眼帘，盯着前方的地面发呆。
眼前的争论就像一场闹剧。
在走进这间屋子前，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知道发生了什么，金英敏的怒火已经劈头盖脸地朝他而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绷紧神经去缓和局面，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想这件事。
失望吗？那是肯定的。意外吗？郑允浩发现，他心里竟然并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
人的改变往往是个缓慢的过程。作为几乎朝夕相处的同伴，郑允浩对这个过程恐怕是最清楚的那个。
争吵已经从质疑s.m吞了他们的钱，转向金俊秀买房缺钱要找s.m借钱甚至是给他们做贷款担保。
这个时候，他本该去仔细听在场每个人说的话，然后琢磨出潜在的信息。但是郑允浩脑袋里不受控制的、来来回回放映的，是很多年前尚且年轻单纯、快活地邀请他去自己家住宿的金俊秀，是很多年前看似冷淡却细心提醒他注意打电话会被人听见的金在中，是很多年前在每个晚上反复小心地跟他商量明天的行程该怎么办的朴有天。
他悄悄地闭上眼睛。
原来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啊。
明明他也不大，才二十出头，为什么却觉得他已经活了很久很久，连回忆都是那么遥远的事呢？
“我只可以答应你们，回去重新思考一下。别的我可不会保证。”金秦石与金英敏的交涉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几位家长和五名成员在才刚离开这间会议室的时候，金秦石就不顾会被金英敏听见，故意大声说：“钱也不借，生意也不许我们做！做艺人不就是为了出名赚钱吗？”
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对郑允浩和沈昌珉的父亲说：“我真后悔当初让我们俊秀在s.m出道！如果去其他公司，会有几百亿几十亿的合约金。我们俊秀啊，不会再为s.m工作，有天和在中和我们一样。”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会议室敞开着没有动静的门，对郑允浩和沈昌珉的父亲笑眯眯地邀请：“昌珉和允浩的家人，也可以考虑下跟我们一起。”
沈昌珉的父亲看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
金英敏望着金秦石抱怨着离开的背影，沉默不语。
其实，他刚才说了谎。08年的海外收入，公司已经结算出来了，但是压住了没有发。这些钱都被暂时挪去填公司账目上的亏空。08年大选失败后，新总统发动的清查账目的运动，给s.m造成的麻烦比表面上的还大。
看来，快拖不下去了。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郑允浩有点疲倦地捏着鼻根，躲在休息室悄悄跟金恩和通电话：“等会儿回宿舍，我会跟他们谈话的。”
那种从心底生出的倦怠感又出现了。
金恩和忽然特别生气。她好不容易让她男人积极了一点，总有人来破坏！真是太讨人厌了！
“允浩哥，有件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
郑允浩心下一沉，下意识坐直身体。
“我找人查过他们。你猜，我在crebeau北京分公司的高层里面都看到了谁的名字吗？”金恩和完全没有卖关子的兴趣，不客气地直接说：“法人代表金秦石，理事金俊秀、朴有天、金在中、金俊浩。哦，还有个熟人，你们之前不是有个经纪人叫姜翰承吗？他离开s.m后原来去给你的队员们做帮手，经营化妆品生意。最有意思的是，他业余还给金俊秀的哥哥金俊浩做经纪人。”
金恩和真生气的时候，一向是得理不饶人的，她冷笑一声：“这名单，还看不出来吗？根本就是他们的私人产业，家庭作坊。摊子都铺开了，不赚够本他们会愿意收手？”
她话音一落，电话两头陷入沉默。金恩和只能听到他缓慢压抑的呼吸声。她以为郑允浩会发火地，但是过了好一会儿，郑允浩只是坚决地说：“化妆品的生意必须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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