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有人敲门,岑遥放横岑雪在沙发,趿拉着鞋去开,“嘘。睡了。”
湛超挤进身,“买的三文鱼拌饭。”
“啥?”岑遥小拳攮他腹,“我妈吃不惯啊。”
湛超弹他脑门,“不早说是阿姨吃。”
“小宝回校了?”
“我眼珠子瞪着她进宿舍楼的。”湛超赤脚朝里屋钻,“我看看冰箱,我看看。”
岑遥提着凉拖追,“鞋!老侉。”
“哎赤脚凉快。”
“我家有蜈蚣,寸把长的,咬人非死即残。”比划了一下。
湛超肩一耸,忙拿鞋,“哎来来来快快快。”
岑遥哧声笑,“你两个吃的日料?”
“嗯。”
“挺会享受。钱回头我给你。”
“滚你的蛋。”湛超看冰箱,土地旷阔,横一兜米虾,“有猪腰可以做虾腰。不过也行,笋干香菇有吗?”
岑遥去开碗橱,“有。我看看保质期。”
“你猜我今天碰见了谁?”拎出虾,丢水槽里,掐头去线。
岑遥眯眼,“香菇没过期。也快了,要抓紧吃。”
“你同桌。”
“哦。”
湛超顿了顿,“混得挺好的,主治医生。碰见他们一大家子,他老婆女儿跟他爸妈。”
“没给包钱?”
“拦着不让,操,快捶我了。”
岑遥踮脚够干笋,“你吓一跳?”
“也没有,又不是撞鬼。”湛超笑,“我跟他说,改明儿咱们有空约着一块喝大酒。我觉得吧,他未必就过得很幸福,是我感觉的。我也没提你。”
“我怂人一个,不提最好。”
“不是,不是。”满手腥腻,湛超挓挲着五指,凑近岑遥,“不是。”
厨间灯曛黄,一映着人,脸色都像肝儿不大好。纱窗拆了送洗,老头黑心,张口要价二百六。想想不给也不行,回头洗好不给你装,你找谁哭?窗开一丝缝,风呈丝絮状。湛超一迳低头过去,岑遥拼命想避啊闪啊,又有自尊心,就梗着不动。于是被他煽动,也缓缓昂了下巴。很少见地,两人做了个轻捷的吻,吻无意涵,吻为闪念促成。就好像因为话语间的徐静承,二人回去了十七岁,一点点动心就够用了。虻虫胡乱飞。
亲了蛮久,分开。湛超捻掉他鼻梁的虫,“你今天哭了。”
岑遥肩蹭过眼廓,“视力还他妈挺好。”
“说我听听。”湛超继续摘虾,“好不好?”
“就小事情。我爸。”
“嗯。”
“他原来一直在深圳的福田。”
“嗯。”
“快嗝屁了吧?得病了,叫慢阻肺。我查了一下,就那种最后活憋死那病,好像有换肺手术。陆娇娇,那个跟我爸一起私奔了的那个女大学生,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应该高一的时候跟你提过。无所谓啦。她上次找到我妈电话了,那次彩超,她打来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怎么有脸。人贱自有天收吧?所以我要去一趟,跟我妈。”
湛超不语。岑遥说:“我要去看看他们过得有多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