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超就着一碟豆角焖肉吞了两碗豆粥。颜家遥的声音在他脑际盘旋,怒是真的在怒,可既没有变调、也不带奇异不能明言的幽绪。怎么说?外头轰然有场不大不小的爆绽,冲撞碎玻窗,内部万事无恙,平静后却发现所有物件上覆了一层微细粉尘。
短针指过十,天彻底黑得密实。颜家遥主动打回:“什么事?”
“没有事。”
“......”
“就是,你今天——”
“生病了。”
“你?”湛超挺起身,“还是,小宝?”
“妈妈。”
那个油烟里打滚的女人,“严重吗?”
“做人流。”
“......”
“不严重。”像是坐下休息了,身体折叠,气息听着不如先前顺:“也不是严不严重的问题。医院说可以麻或者不麻,麻就感觉不到疼,按经验刮,可能会有损伤;不麻就很疼,但听你叫了,就会轻一点。她不麻,我说她脑子有问题。不是吗?”
这个问题挺不寻常,挺私密,说起来又很学术。湛超听见了火机响,就猜想:“可能觉得伤了以后,会变老吧?”
“什么?”
“说,子/宫伤了女人会容易变老。”
“不是卵/巢吗?绝经以后。”
“连着的吧。都是生/殖系统,会觉得,差不离。”
颜家遥嘘一口烟,“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就有点能理解。”不能再洋溢真的是比痛还痛。
“别难过。”
他笑,“又不是我的种。”
湛超不懂,“为什么是你陪?”
好像有引力或者书写惯性,话题终归是戏剧性地滑向那里,说与不说都是作态,无关结果,无非把过程变得庸常一点,或者曲折一点,“难道要我妹妹去陪吗?”
“我是说——”
“我现在没有爸爸。”有歧义,“没说他死了。”
配套说明:母亲怎样寂寞的两年人生,怎样的内虚,怎样落拓穷酸不合适的男与女的相触,怎样没有爱情而直抵肉/欲,怎样偷摸、不见光、彼此计较盈亏,怎样干瘪难堪的露水夫妻。逐件都是颜家遥多年以后明白的,他十七岁时尚还不能把岑雪看作普通的一个女人,笼统复述出来,用词偏颇锐利,含满屈辱与脆弱,“简直想吐。”
“那男的躲着,难道就算了吗?”湛超问。
“期末考试比较重要。”
“是谁叫什么在哪儿,我帮你揍他。”
“什么?”
“我说,我帮你揍他。”
说白了还是在犟:就算幼稚,我也要比徐静承多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