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说,谁议论你我就揍谁。”湛超手蘸水抓了抓头顶几根毛,突然笑:“不过我觉得我应该没那么伟大,我还是不吹牛逼了。”
岑遥看着他咯咯笑,抬腿踢了他腚一脚。
根据薛定谔定律,你越如临大敌,越卵子事没有。路上有点堵,湛超操了,他迟到就得众目睽睽进包厢,悄咪咪溜进去吃了跑完全没可能。只是他错了,去到时并没有开席,人来得不算齐,稀拉拉二十多个,推门进屋笑容满面刹那,看过来的人也不多,两男一女,湛超真的记不得了,好像两个姓李一个姓苏——有个真的是漂亮,记得是班花兼课代表吧?皮肤真的好,莹莹有光,神容温和有倦意,弯腰追她满地乱跑的孩子。包厢南墙上挂了横幅:三载同窗仍挥斥方遒,遥想当年热血沸腾。感觉写得好悲凉。
徐静承到得早些,看见他来从三人的寒暄里抽身,浮木一般靠近湛超这根,说:“就等你在!”
“滚。”湛超攮他肚子,“我操/你妈。”
徐静承手合十,跟他接耳窃声:“发正你也早知道我利己又虚伪。”
“你怎么不拖你同桌儿下水呢?”
徐静承笑嘻嘻:“我跟他做朋友,跟你不是呗。”
湛超那年肄业,一是家道陡生变故,二是传他和某某维持不伦关系,还深情得不肯割舍。可他帅啊,肆意啊诗意啊,少年时代惹人仰望,近中年曲折又赋予他人不可捉摸的故事性。巨湖里苟安三十年,谁夜里都有异梦,结果见过得人过于多,有一盏灯罩住的,在发亮的,稍微值得我们停下来想的,要么他“特权”,要么他“离奇。”湛超显然后者。他被徐静承带去沙发的一簇人中,瞬间激一阵复杂多义的微沸。
“哇,你都没有变诶!”女声。
“哟湛超啊!哎哪讲没变?我都没认出。”男声。
“搞什么行业?”女声。
“帅,帅,真的,大高个高鼻梁,我就记着你这张脸在。”男声。
摆笑脸好累哦,湛超一一应、回答,接着散烟。居然大家都抽。徐静承在他身边不过是个稍稍事业有成的中产而已,没故事,无趣,寡。——但也就不必区分善意与恶意,算是万幸。
陡然传来一声喊:“超哥!!”
湛超脸麻了,很不知是坦然还是窘促地,面对这胖子。我根本不可能嫉妒你,但你要讶异或怜悯我如今的处境我还是会不爽,虽然我并不赚得寥寥只不过要看起脸色趋奉他人躲起老警。还真是有点惨。可谁让你原先只是我身边马仔似的一个人呢?还学习烂,砍过你爸,还蹲过牢,还不好看。你居然人模狗样了。我们就不该见!
“猴子!”湛超起身,手搓搓大腿,做惊喜貌。
“超哥!还以为你肯定来不了!”鲁剑飞猛握住湛超手,捏得极大力。接着又一扥,来了个踮脚的拥抱。
湛超看见他发顶些微稀落了。他突然有点噎话,僵在那里。
他见这胖子眉眼并不多狡狯,反而比自己更沧桑。这胖子皱眉,红了眼眶,抖着嗓子说:“超哥,可听说了?贺磊没了,胃癌走的。我真难受,咱们明明一般大呀!”
真他妈不按常理出牌。
岑遥电话确定湛超找代驾不用接,才耐性在厨房里煮东西。半颗柠檬,三粒黄冰糖,沸足三分钟,据说能解酒,鬼知道也许是伪科学。等这水温掉又彻底冷却,湛超才到家。岑遥开门,扑鼻的酒味混杂植物气味。入目一大团粉紫的花,乍一下都看见湛超人在哪儿。
“这什么?”岑遥抱过花皱眉,“这么多?!”
“绣球!有十五支。老板说花语是希望。”
“你他妈捡钱了吧?”
湛超身形不稳,没少喝,换了鞋就一屁股砸进沙发里躺尸,“我就看他好看。”
“关键,没那么多花瓶。”岑遥闻了闻,蛮香的。
“我明天买。”
“你拉倒吧个败家种。”岑遥说,“有啤酒瓶。”
“遥遥好聪明,过日子能手。”
“闭嘴躺着吧你。”又说:“我靠,你买的啥,这支,还这支,都蔫了来瞪狗眼看看。”
“正常,要泡水。”他食指抵着额头,“老板说整根浸在水里,一晚就活泛了。”
”行。“岑遥进厕所,“你买捧大爷回来让我伺候呗?”
关键哪里有这么大容器浸水啊操!琢磨片刻,岑遥开了浴缸龙头。奢一把。
水柱细小怕冲落瓣子。他蹲浴缸边,看水平面没过半。花真的被水淹,看起来反而凄凉,像种祭。大团粉紫粉蓝洇开怕水会被染色。他隔着厕门跟湛超讲话,“怎么样?受辱没有?”
“啊?”
问第二遍就不算玩笑了,“啊个屁。”
“赵明明在遵义支教,平常做摄影师,还蛮有风格的。”
“谁?”岑遥又突然有灵光:“噢噢,他,呃,个子不高,肿眼泡。”
“嗯。”
“那也未必很自在吧......”高阶的凌辱是推测你可能不幸福,“你也想支教?”
“好几年前想过。”
“你是怜悯心还是想避世?”
“都有吧?”湛超说,“回来路上我还在想,你之前说,我应该去过点不一样的人生。”
岑遥咬牙,“是啊,我老早就说过,你——”
“可我就是唯爱情至上啊我又改不掉嘛!”他听起来好委屈,好委屈,“我的幸福都在你身上。可以啊,不一样的人生,你跟我一起!嗯?不然我不干。”
岑遥出厕所哒哒哒过去,跳坐到他身上捧着他脸,“没出息。”
“是啊。”他嘟囔。
“干/我,我要,不要套套。”
两个人一晚射得腿肚子发软。隔天起床,湛超左颊隆起像偷藏了颗小糖,一按嗷嗷喊痛。八成是酒精催熟了智齿,岑遥抱着被子笑得流眼泪,喊他小仓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