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时亭下去前,却没急着去面对突发的状况,只是回头对里边的小狼伸出了手:“小狼来。”
顾听霜停在原地不动,但是也没有抗拒的意思,像是愣在了那里。
宁时亭觉得这小狼今天像是格外好玩、格外呆的样子,于是俯身把它抱了过来,还是和刚刚在车上一样,安心地托在怀里,小声嘱咐:“不要动哦。”
他抱着一只银白的小狼走进去。
仙长府已经腾挪出了前院的地方,玉石桌排成长列,摆上了各种各样的香料,每一种都用精致好看的木函装起来,旁边放着燃烧、滴流的法器,供人品鉴。
仙长府管事恭恭敬敬地迎他进去,高声说:“恭迎晴王府宁公子,久闻公子前些日子身体抱恙,故而接帖后不能来访。我们家主人早就听说公子是制香高手,不愿错过,故而趁一再推迟,特意等到公子来的这一日。”
听书扬眉问道:“什么意思?上回我过来告诉你们了,我们公子身体不适,不能出门,所以这场猜香试香不能来了。”
管家还是笑吟吟的:“既然今日出门来了,想必是身体已经大好了,故而先公子一步,在府上设下了迎接的阵仗。怎么,公子能出门,还不能调这一场香么?”
听书急了:“我们来明明是为了诏书的事,怎么又提调香的事呢?”
管家继续不卑不亢地说:“两不耽误,公子想同我们理论诏书的事情,自然可以。不过赶巧了吧?今日咱们仙长府设下香会,晴王府也不至于这都不让我们办了吧?”
“听书。”
宁时亭轻轻拍了拍仙童的背。
小仙童一脸困惑,但还是听他的话,退去了宁时亭身后。
听书不明白,顾听霜却看了个明白。
宁时亭前几天接香帖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不过后面宁时亭因为去灵山找他,受了伤的原因,一病就是好多天,香会自然也去不成了。
结果没想到仙长府为了让他过来,先是将香会的时间一再推后,甚至不惜抢下诏书,逼宁时亭出马。
宁时亭身体根本还没有好全,他每天又是发烧又是头重脚轻的,如果不是这次涉及到劳军大事,至少也得再过三五天才能好透出门。
他这个状态,别说猜什么香了,久坐一会儿估计都熬不住。
这是一场鸿门宴。
唯一反常的是,试香并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一个好的调香师,能以灵香增进功法,人人艳羡。晴王府有没有一个卓越的调香师当门面,都不是多稀奇的一件事,为什么仙长府反而揪着这件事情不放?
要驳晴王府的面子,截下诏书这件事本身,难道不比调香这件事更来得爽快?
宁时亭说:“也好,赶早不如赶巧,既然碰上了,那我也不至于爽约惹人笑话了。请吧。”
他感到怀里的小银狼动了动,于是按住了,又捋了捋它的毛皮。但是在发现它只是想要爬上自己的肩膀之后,也就放任它了。
顾听霜把爪子搭上宁时亭肩头,将小狼的头探出去,观察着周围的人。
就在毛茸茸的小银狼探出头的那一刹那,就有人眼尖地发现了他的存在,惊叫一声:“上古白狼!”
随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上古白狼形影无踪,是九仙洲人都闻风丧胆的一个族群。
这种受神魔两道祝福的生灵,举止无常,全凭爱好和意愿。
最近所有人闻名的一桩有关上古白狼的案例,是白狼族群狼王死去的当夜,群狼活活玩死了一个人。
具体怎么玩死的,没人知道,只知道那人最后被发现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但是心肝七窍爆烈而死。
是被活活吓死、累死的。
后面有驯兽师用灵视亲近、询问了山中的鸟雀,才知道白狼神那一晚之所以攻击那个人,只是因为他所戴的金琉璃抹额酷似狼王生前如同火炬一样燃烧的黄金瞳,上千只群狼围着他朝拜、追逐,直接把人吓死了。
再往前,也有白狼神送回流落在外、走失的孩子之类的消息。
好事坏事都做尽,这一个族群行动举止无法揣度。人间长辈喜欢用阎王爷来吓唬小孩,仙界则喜欢用白狼神来吓唬。
所有人从小到大都是听着白狼神的吓小孩的故事长大的,对这类生灵自然敬而远之。
故而,现在所有人看见晴王府的人抱来一只银色的小狼,满室的气压首先就低了下去。在座的众人各自惴惴不安起来。
宁时亭神色如常,跟着管家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了。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仙长府的人估计也被小狼吓到了——没想到宁时亭身边不仅有冰蜉蝣,还有上古神狼。
那些人怕小狼生事,所以给小狼也准备了一个座位。
下人把凳子规规矩矩地搬过来了。
顾听霜在宁时亭怀里呆了很久,一直绷紧着大气都不敢出,看见还有人非常识相地给他准备了位置,当即就要从宁时亭怀里跳出去。
然而他刚迈出爪子的时候,这个计划就失败了。
宁时亭低头挡住他,把他又抱得紧了些,笑着说:“这只小狼喜欢和我一起呆着,有劳你们了。”
顾听霜:“……”
听书也小声说:“是公子喜欢小狼吧,毛绒绒的可好摸,可别弄反了。”
宁时亭瞥了听书一眼,小仙童闷笑着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人们私下窃窃私语的声音也消散了。
门口走入一个黑面罗刹模样的人,被一大堆人簇拥着走了进来。随着他的脚步踏入,周围也安静到了冰点。
香会不拘泥于开在哪里,虽然看上去,这次香会的主场是在仙长府,但是苏越也不是真正的把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