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怡虽然是公主,但有些舆论她也必须要顾忌,否则被人知道她曾经两度落入贼手,她虽然不至于嫁不出去,可要说嫁得会有多好,那也是自欺欺人。
福怡半天没有出声,明明刚刚那一刻还有车轮和女人们的轻笑声,这一刻却静寂得像变成了坟场,不知有多少人,多少双眼睛在同时观察着这个意外的地方,这次意外的事件。
“可……”福怡不知所措地只说了一个字。
一道温柔的女声已道:“怡儿,你认错了人,快上来吧。”
福怡站在原地,眼里迅速蓄满了眼泪,她回望向鸾车,哽咽着叫了一声:“母妃。”
青岚站在眼里,似乎那女孩的哭声没有叫她有一点惊动,她低眉顺眼,听见那个被福怡叫着“母妃”的女人温言道:“走吧,怡儿,你不是最喜欢上巳节的吗?再晚了,你表姐家里的画舫可就离岸,不会载你上去了。”
女人温言细语地把福怡劝走,留下了一地意味深长的眼神。
青岚看看枝头才吐了新芽的树枝,心里想起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青岚有点觉得自己是被自己搬的石头砸了脚:她前两天还在觉得闲得骨头要生锈,可从来没想着要露脸,更没想着,一露就是这么大的脸啊!
千金难买早知道,早知道福怡是公主,她说什么也不会调到西埔门来,就是调来了,就算是三月初三这天装病,他也不会出这个头去喊开中门!
这下可好,好好出一回风头,竟然她要红遍全后宫了!
福怡公主的救命恩人哪,还是一个说过自己“从未入过宫”的救命恩人,这里面可以挖的东西太多了。
青岚几乎能听见各家各人伸长的耳朵,她恼地打了一下游甲的头:“你眼睛这么贼,看什么看?”
游甲结结巴巴地,把脖子偏了一大半:“没,没什么,属下,属下就是看大人您长得俊。”
这人连谎都不会说,他到底是怎么平安长大的?不对,他到底是怎么在金吾卫里混了这么长时间的?而且还当上了队正,青岚觉得比起游甲来,他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不解释啊!
青岚没好气:“行了行了,别装了。”
当时她刚来的时候,这个游甲什么事都被其他两人顶在前面,给青岚作了不少乱,后来青岚找机会揍了他一顿之后,他居然彻底服帖了,现在没事就爱跟在青岚屁股后头转悠。
跟当初的李崴似的,赶都赶不走。
跟李崴,青岚还可以用打一架这个借口让他离自己远一点,而跟游甲,青岚问他,怎么样才能叫他离自己远点,他答:“我就是想跟大人亲近一点。”
打他一顿吧,他疼两天,等伤好了,他又跟了过来,比金鱼那七秒的记忆还短。
时间一长,青岚也懒得管他了。
有时候心烦了,青岚打他两下出出气,他也不生气,整天乐呵呵地,倒叫青岚这个打人的反而愧疚不已。
青岚指挥着人把中关上,游甲跟青岚熟了之后,把守门的那些道道事无巨细地全交代了出来。
像每年最重要的三月初三,他说得尤其详细:“那些公主不到下午宫门下钥不会回来,大人只管放心地关上,要是有人半路来了,我们再开也不迟。”
这一天不知是宫里空了大半,青岚总觉得宫里的人特别活跃,连南华门那里巡视的人眼神都活泛了很多。
青岚问游甲:“你有没有感觉到,今天宫里有些不对?”
游甲眼神游移:“什么感觉?属下什么感觉也没有啊。”
这个人最不适合干的工作就是撒谎,看见他这个样子,青岚越发肯定,这里头有事,而且,事情不小。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连游甲这样一个对她只差“剖心剖肺”的下属都如此保留?
青岚也懒得琢磨到底有什么事,遇见福怡的事情让她到现在还有些心烦意乱:有什么比知道身前有一大堆麻烦,还不得不闭着眼睛朝麻烦里去更让人心烦的呢?
她上次只是进皇后宫里吃了个饭就引来皇后贵妃乱斗,那饭桌上无形的刀光剑影比桌子上摆放的蟹八件还精彩。
青岚只去过一次就不想再去了,福怡这个性格,再加上她还是个公主,只能说明,她只有十分受宠,才能保有这样纯真的本性。
在宫里,只要受宠,那就是一切的原罪。
那些人或许对付不了福怡,说不定哪个疯子会觉得自己对福怡很重要,拿自己寻个开心,自己是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别说自己是朝廷官员的话,就是因为,她是朝廷官员才会小心翼翼,她不想这个差事因为一些很无辜的原因丢掉。
要是像她刚来时那会儿,自然是天高海阔,她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反正她有个万事给她兜着的舅舅,只要她不作大死,日子还是能过得快活顺畅的。
等她回到值守的门房时,那种怪异的感觉越发浓厚,所有人都在对着眼色,但在青岚猛地一转身后,大家都好像在该做啥做啥,好像那背后的小动作是青岚的错觉。
青岚转了转眼睛:“游甲,你再陪我去北门那方向转转。”
游甲明显是松了一大口气:“行,属下这就陪您去。”
走出宫墙有一段距离,青岚突然停下来,她猛地转身往回狂奔!
游甲落后一步,又不敢喊,只跟在青岚背后小声地叫:“大人,大人您先停下来!”
停下?青岚下定决心要把事情弄清楚,当然不肯停下!
游甲本来就长得高大笨拙,不擅长速度,被青岚越甩越远。游甲眼看要追不上她,只好喘着粗气停了下来,看着青岚的背影焦急又恐惧。
青岚在值守房外停下来喘匀了气。
平时至少半开的值守房此时紧紧关闭着,青岚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里面不寻常的味道,她敢用自己的脑袋担保,要是没有鬼,才是真正的奇怪的事!
她像一个积年的老猎人一样在墙根下伏低了身子。
不一会儿,门被开了一条缝,一名穿着不大合身的宫裙的中年宫女低着头走了出来。
青岚瞪大眼睛:不会吧!他们把门关着,不会是在干他们想的那事吧?
这宫女长得又不漂亮,外面教坊司里那么大地方,他们不至于找死到跟皇帝抢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