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出了门,她不知道往哪里去,除了青家,不管是哪个青家,她竟然都无处可去。耳边像是有人在喊她,可她听不见喊她的人在哪里,她也不想听,只是看见路便往前走。看见人,只当那是一棵树,一片叶子。
再过三天,她将真正地无家可归,她是一个凭空被造出来的“白轩”,她没有来处,她的去处也将未知。
大政殿里,吴春焦急地叫道:“郑王殿下,皇上说了,他不想见任何人!”
“滚开!”
慕昱清暴怒地闯进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凤启帝直起他的腰身,那一瞬间,一个帝王的威严重新归来:“放肆,这就是你对你的父亲说话时应有的态度吗?”
慕昱清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喝斥,如有困兽地走来走去:“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你说啊!”
他咆哮着想冲上前去,吴春拼命地拦在前面,胆战心惊地叫道:“殿下!你冷静一点!”
慕昱清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这个父亲,像在看这世间最恨的仇人:“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轰”!这个御案在今天第二次被它的主人踢翻在地!
凤启帝站了起来。
“你下去吧,他不会对朕怎么样。”凤启帝对吴春道。
吴春不放心地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朕只是让她做了一个选择。”一反常态地,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对着他这个原本应该最疼爱最亲密的孩子大骂。
他平静地连自己都不可思议:“你要听吗?”
慕昱清从他眼神中看出了某种不对,他突然发自内心地恐惧起来,他有预感,那个答案,他并不想听到。
可身体里又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听听吧!听听吧!听听这个男人还可以做到什么地步,还可以残忍到哪里去!”
他在说不,却没有马上离去,凤启帝讥嘲地笑起来:“瞧瞧,瞧瞧你多害怕,其实,你是明白朕要说什么的?对不对?”
慕昱清用尽了力气沉默。
凤启帝似乎也不在乎他在想什么,慢慢地说道:“朕只是让她做了一个选择,是做男人还是做女人,她选了做男人。”
“你给她喝了那个药。”慕昱清说出来后才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恐惧。他的心里,其实那过去的几个月才像是做梦一样,这才是他父亲的真正面目。
“不错。她想当将军,朕看得出来,她想当将军,她想像……”他飞快地说完剩下的话:“朕只是给她了她一个机会而已。”
“可那个机会会毁了她当母亲的可能。”慕昱清冷漠地点出这个事实,看向凤启帝的眼中不带一分感情。
这冷冰冰的一眼并没有让凤启帝有所动摇:“不错,她想当将军,自然只能当男人。”
可是女人,也是可以的。
慕昱清没有浪费时间把这句话说出来,他知道,这无济于事。在很多年前,他就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他懒得再看一眼这个男人,扭头往外便走。
“朕知道,你喜欢她。”凤启帝提高了声音。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瞬间便击中了慕昱清,他听见自己在问道:“那你就要毁了她。”
“不错。”凤启帝的声音里还有些轻微的得意:“朕这里,女人就是女人,她想当将军,她就必须是男人!如果不是,那就没有那个可能!”
慕昱清背着凤启帝轻声说道:“母后她果然没有说错,你是个没有心的男人。”
凤启帝平静的面庞有着一瞬间的扭曲,但他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甚至有些想发笑:“那又怎样?你这辈子都休想娶到她!”
这一瞬间,慕昱清真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掐死这个半点希望也不给他的男人!
但母亲她……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政殿。
凤启帝在御座上坐下,冰冷巨大的金色椅子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那又怎样?朕只要有你,朕只需要有你便够了。他,她,他,他们都会离朕而去,只有你,”他抚摩着御椅,像在对最亲密的情人说话:“只有你,你会陪着朕,直到朕死亡的那一天。”
慕昱清冲出大殿,随便不知在哪里抢了一匹马,马不停蹄地朝着天空中放出橘色烟幕的地方赶过去。
“主上!”
“主上!”
“她怎么样了?”慕昱清骑着马跑了半个城,才找到这个地方,一到地方,黑衣人甲乙就围了上来。
黑衣人甲捂着眼睛道:“青大小姐她好像是失了神,属下等想靠近她,就会挨揍,您瞧,这就是她揍的。”他眯眯眼上面盖着一块硕大的乌眼青。
慕昱清焦燥:“我是在问她!”
黑衣人甲忧伤:所以说,这是工伤,到底给不给报销嘛!
黑衣人乙急忙把这个傻货挤开,三言两语地说完了:“回主上,青大小姐她一切安好,现在正在那间客栈里游荡,属下怕青大姑娘出事,万一碰到哪里就不好了,便出了点钱,让掌柜把客人全弄走,她现在,唉呀!她上了楼,她坐在楼梯上,主上,她不会是想跳楼吧!”
慕昱清没等他说完便冲了进去。
黑衣人甲鄙视地看着他:“你也不看看,青大小姐是在哪里,她就坐在楼梯的扶手上,她从那跳下去,下面的桌椅碎了,她都会没事!”
黑衣人乙懒得跟这笨蛋多说:他这不是给主上找借口,让他好冲进去护花吗?
他一把拉开探头探脑的黑衣人甲:“去去去,看什么看,想让主人削死你吗?我们赶紧走远些吧。”
慕昱清走到青岚的面前,她半坐在二楼的楼梯上,晃荡着双腿,眼神茫然,似乎在看他,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