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动声色:“你继续说吧。”
这个“老张”不像上个“老张”一样看着和气,打量青岚的时候总有些审视人一般的冷冰冰,老张给了她一张人物的画像:“找到这个人,重伤他。”
青岚将那人的相貌记住,就着油灯将画像给烧了,平静地问道:“还有吗?怎么伤?是伤腿还是伤身?是使他卧床不起,还是要他行动不变?”
老张终于有点讶异的神色,他顿了顿:“随便,只需让他半个月内无法醒来便是。”
有点棘手,在现代借助一些药物可能还可以做到,但在古代的话,别说昏迷半个月,就是昏迷一个星期说不定就再也醒不过来。
但青岚没有抱怨:“我知道了,但你得告诉我,这人是做什么的。”
“他是金陵城的知府姬照贤。”老张道。
一地主官啊。
青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知府明目张胆地去逛窑子,这可真有意思。”
老张道:“你还是操心,你伤了人该怎么在接下来的围捕当中活下来吧。”
难怪会给她预留三天的时间准备,这位姬大人一定很怕死。
青岚不由得想到。
每一年的花魁选举是金陵城所有中层阶级以上男人的狂欢节。
在这一天里,不光是金陵城里最美丽的风尘女子会聚在一起供大家品头论足,只要是可能赶得到的名姬都会来到金陵城来参加评选。
因而,青岚还没走到晴川舫,便感觉到了那里不同白天的喧闹。
今年的花魁选举定在晴川舫,能上去舫船的只有寥寥那一百来号男人,但其他人兴致不减地跑到河岸上早早抢占地方开始围观起来。
金鸣站在甲板上,眼尖地看到在人群中左裹右挟地,行走得很有些艰难的青岚,扬手打起了招呼:“小白,这里。”
“小白”?青岚抽了抽嘴角,只能自我安慰:反正今天一过,她跟这个人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就是默认了他这个称呼,也不会掉一块肉。
但金鸣这次身后跟着两个体态壮硕的,有些像打手一样的人,青岚朝那两人看了一眼,还没有说话,他便解释起来:“叫小白你见笑了,这是我两个家里人,也是怪我口风不紧,回去后家里夫人听说我遇险之后吓得不清,一定要我出门时带上两个人才许出去,女人嘛,就是爱大惊小怪,我不想她一直唠叨,只好带上了。”
青岚“嗯”了一声,他的两个随从看着她有些不善,像是没想到主人家会遭到这样的冷遇。
反而是金鸣自己跟她相处过一天,不在乎,引着青岚往前走:“我们的位置在第三层,小白你跟我来吧。”
青岚有些惊异:她看着这人像个暴发户一样的,没想到居然还能弄到这么好的位置。
金鸣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自得地解释道:“在下跟晴川舫的雨诗姑娘要好,托她给我弄来了这张贵宾间。”
要好?恐怕他在晴川舫里撒了不少金银出去,才使得晴川舫愿意舍下一个贵宾间,来装这位大大的冤大头吧?
不过,这也意外地方便了她。
晴川舫这样的大画舫共分三层,第一层是大厅,仅供表演所用,第二层是看台,团坐着一些不太重要的客人,第三层才是那些达官贵人所用的包间。
以姬照贤的品级身份,肯定不可能坐在第二层。
这也是青岚思前想后,没有选择潜伏在水中,等待时机隐藏在人群里发动的原因。
金陵城不是一座普通的小城,这里甚至还住着几个王公贵族,像这样属于男人的乐事,说不得就会有几个贵族会选择在这时候出来找一找乐子。
依照她打听来的往年的情形来看,每一届举行花魁大赛决赛的场合安保都十分严密,那些妓院的老鸨还会申请打点官府帮门调人来看场子。
青岚如果想在那时候潜上去,避过所有人的眼神和这些差役们容易,可她既然在水里上船,必然会留下痕迹,她对这座船根本不熟悉,就是带的有干衣物,也不可能很快找到地方去换。
一个湿漉漉的人去刺杀一名贵宾?只要在此期间她被一个人看到,那这件事十成十就成不了。
像这样的刺杀任务,如果发布的人老练一些的话,其实就应该考虑到她的现状。她只是一个刚刚赶到的待命者,根本没有条件去踩点,把什么都摸清楚再行动。
重要的是,老张不知出于何等缘故,并没有把晴川舫的地形图给她,他给出的原因是,他们的人从来没有去过晴川舫,她得靠自己去摸清地形。
作为一个老牌的谍报机构,却没有为行动人员准备周全的行动计划……不管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反正青岚也没有机会去验证,只能选择相信他。
这才是她不得不应约的先决条件。
金鸣果然跟晴川舫的人很熟,过来过去的奴仆丫鬟们都敢跟他打趣两句:“金爷今天来得可真晚,我们姑娘刚刚不见您,都差点急哭了呢。”
金鸣有两分得意,又有一点心疼:“真的吗?雨诗姑娘刚刚还念起我了?”
丫鬟对他抛了个媚眼:“我骗您干什么?您只管自己去看她啊。”
金鸣面上一喜,抬步走了两步,想想觉得不对,又去看青岚。青岚正觉得是天赐之机,怎么会拦着他:“金兄你自去吧,我跟着他们过去就是。”
金鸣对青岚拱了拱手,笑道:“那好,为兄去去就来。”那两个像石墩一样的家丁一左一右地,跟在金鸣的身后拐了个弯便不见了。
那丫鬟对着金鸣撇了撇嘴,转眼去看青岚,就有些爱搭不理的:“你跟我来吧。”
青岚今天为了行动方便,特别穿了一身武人穿轻便的两件式衣裳,极是朴素,这里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一看她就是个没什么油水的穷小子,别人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