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胖子眼皮渐渐耷下来,他也很困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打了一个盹儿,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做。
“谁?!”胖子猛地跳了起来。
阳刘城里,张伯和小伙计也点着一盏油灯相对而坐。
“啪”地一下,灯火爆了一声,把同时打着盹儿的张伯和小伙计都惊醒了。
张伯护着油灯,刚刚准备剪一下灯花,突然住了手,叹道:“睡吧,肯定人已经折了。”
小伙计闷不吭声地把被子从柜子里拿出来,开始打地铺:“老板,明天你给俺买个床板呗。”
他也就是顺嘴一提,没想到张伯此时不知是哪根弦搭错了:“行,明儿个就给你叫木匠上门打一个。”
小伙计咧开了嘴:“啊?老板?你脑袋被驴踢咧?”
张伯啪地声敲了一下小伙计:“你小子要翻天呢?”看小伙计仍傻傻地看他,他有些不落忍,不知是向谁解释:“都是青乎乎的小嫩娃,趁还活着,好好过一天是一天吧。”
小伙计也不知听懂了没,这时张记杂货铺外,有人在轻轻地敲门,一长,一知,两长,两短。
张伯一下来了精神:“居然活着回来了!快!快开门。”
小伙计动作更快,已经蹿到门口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湿哒哒,活像个水鬼似的人,也亏得小伙计心大,没有吓得见面便栽一个跟头,咧着嘴把人往里让:“就等你了,咱老板多咱没熬过这样的夜了。”
“啪!”老张腿脚慢一些,先给了小伙计一个锅贴,他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就你嗓门大,生怕惹来人不成?”
小伙计憨乎乎地摸着后脑勺直笑。
进了门,老张伸出手:“信呢?”
青岚在水里泡了半夜,手脚都僵了,她一边胡乱拿着毛巾擦头擦脸,一边道:“急啥,拿纸笔来。”
张伯瞪眼:“你不是没拿到,还准备现写一封吧?”
青岚翻了个白眼:她是那样没有一点专业素质的人吗?
她解释道:“你们不是一再强调,不要打草惊蛇吗?信我没带回来。”
张伯问:“那你准备怎么办?”在他的设想里,这小家伙应该会准备一封假信,把真信先调包了,这样也能给他们准备时间。
青岚拿着小伙计热乎乎的毛巾,见这个张伯一点眼色也没有,不耐烦地从屉下翻来纸笔,拨亮油灯,就着秃毛笔醮足了笔墨,开始下笔如飞。
张伯站在她身后,似乎不放心。
青岚也不管他,反正她就是拿了信,最后还是要给张伯过一道手,他要是想看,她蒙不住他的眼。
张伯只开了一个开头,嘀咕了一句:“无形无骨。”但也没走开,但看到后面,他却惊讶极了:这个他原本以为只是本营里随便打发来的小毛头只有在一开始时写的字有些难看,但到了后面,她越写越顺,最后,笔意腾飞,竟像是自成一脉!
“那是,那个人的字迹!”张伯惊道。
他这一刻绝不再会以为此事是巧合!这个小毛头瞬息之间便用了别人的书信写成了一封信!
不,那有可能不是写!是默!他默出了一封信!
青岚整整写了三页纸才停下来,她的脑袋现在已经开始放空:她出过这么多回任务,其实她的体能一直在队里不是最优秀,就是凭着这个绝佳的,像复印机一样的记忆,她才会立下这么多功劳。
她的短时记忆连生物学家都会惊叹:她不光能在很短的时间里记住她想记住的东西,只要她想,她可以复制她记下来的任何事物!
她没怎么学过毛笔,但她写出来的字像练过了几十年才能练的字,她每一个笔锋都出笔老辣,干净果断,如果她这个时候跟张伯说,今天是她不知道是第十次还是第十一次拿起笔,估计张伯第一个就会笑掉大牙。
但是她的记忆也不是万能的,只要过了那个时效,那些她强行记住的东西就像被擦过的黑板一样,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老天爷送人礼物总是不会太大方,但她已经足够用。
她何尝不知道,张伯说的换假信,她未尝不能去做,但是,这对她而言是不够的,她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引起上层的注意,她得让他们知道,她选择的这条路是对的!相反,如果失去她,才会是他们莫大的损失。
从张伯的神色改变中,青岚满意地看到了这一点,还没等她写完第一张纸,张伯便退回到了床边,不再去看一眼。
青岚封了信递给他:“发出去吧。”
她顿了顿:“我现在还穿着湿衣,你们谁给我找套衣服出来?”
小伙计咧着嘴捧着衣服:“早准备好了,大哥快换吧。”
青岚笑了,这小子看着傻得像游甲,其实比那个游甲机灵多了。她朝外看了一眼,小伙计已经拉着张伯往外退了:“大哥,你早点睡,俺们今晚就在店子里缩一晚上,有事你叫一声就听得见。”
张伯到了店里,闻着乱七八糟的杂货味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叹道:“咱暗字营丙字里可算迎了能人了。”
小伙计笑道:“老板,快睡吧。”
青岚憨甜一觉,这一觉直睡到了午时也没有醒过来。
她这几天精神高强度集中,那根弦才在信送出去的那一刻落下了定。
她接下来的几天还得在这里等通知,她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青岚其实有些不大清楚此行的最终任务是什么,她总是会接到一些奇怪的指令,叫她什么时候走哪里,见到谁说些什么,得到一些什么消息。
她只是这个任务里一道小小的环节,还不能一览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