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远十分了解,看来这一次郭青聪的遇刺让这位多疑重权的君王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愧疚,让他对自己的信任亲近反而加重了不少。
他苦笑了一下:“对方十分狡猾,臣并没有察到蛛丝马迹。”
凤启帝冷哼了一声:“真是好大的能耐,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也敢这样做怪,除了那几个人能有谁?”言语间就像是锁定了目标一般。
郭远一点也不意外,这些事里,若说皇帝没有掺合一脚,他是不信的,这里是天子脚下,发生了意外让凤启帝一时没有掌控到很正常,可若说是事后连皇帝也查不到一点痕迹,那也显得皇室里有些机构能力太差了。
郭远道:“是臣无能。”
凤启帝道:“你有什么无能的,说来说去,还是朕让你做的事惹的麻烦。”
凤启帝这话说得不错,可郭远绝不能顺着表示同意,他惶恐地站起来跪下道:“下臣不敢,为主君分忧是下臣应做之事。”
凤启帝皱眉:“你这是做什么?你的忠心朕自然知道,你别跪去跪来的,你放心,朕不会叫你吃亏就是了。”
郭远松了一口气,君臣之间相处这么些年,他对这位主君不敢说一窥全貌,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他在凤启帝愿意跟他透露一二时就明白,凤启帝其实是换了另外一种法子在委婉地提醒他,让他不要再查下去,这件事他后面自会有主张。
凤启帝又道:“你这些年为朕做的事不少,可也只担了个兵部侍郎的虚名,比不得曾荃位列一品,委屈你了。”
郭远心惊肉跳:这才是凤启帝真正想说的吧!他是怕他心生怨气,来拐着弯地试探,同时也是安抚他!
他该怎么回答?顺着凤启帝的话表示不委屈?这是一个为人臣子经常说的套话,郭远这样回答肯定不会错,但直觉让他选了另外一个答案。
“臣在选了这一条路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后悔,陛下需要万民夷服,众志归心,这谈何容易。臣愿为马前卒,为陛下铺就万世基业。只是,臣这条路走得的确艰难,托赖于陛下的纵容,由着臣为犬子选择了文官一路,臣心知陛下是有心保全于臣,岂会不效死?”
凤启帝有好一阵子没有说话:“你下去吧。”
郭远心中有些失望,他不知道说错了什么,但显然凤启帝不会再说什么了,他行了个礼:“是。”
要跨出暖阁门的时候,凤启帝道:“让你家世子多注意些东南面。”
东南面?郭远出了殿门还在想,直到一个人的名字突然跳出心间:“那是……”
郭远心惊肉跳:宫里的局势已经如此乱,那个人已经如此大胆了吗?
他不敢再想下去,低着头匆匆走出了值守大殿。
路过金吾卫值守岗哨的时候,他想起了那个很久没见的人,如果是他,他会做什么?陛下这么做,是不是想让我在其中也插上一脚?
他想的,正是少年时一同陪伴着凤启帝的曾荃,只不过后来两人走了不同的道路,他成为了金吾卫最高一等的武官,而他领着一份闲差,却在暗地里拥有了更大的力量。
郭远一直对自己的能力卓有信心,他从少年时期不论在课业还是凤启帝对他的信任上都领先曾荃不少,可现在这种感觉在近年里越加地不确定起来。
而在此时的郑王府中,黑卫从慕昱清的房间里出来,走过外院的廊桥时,看见木朋坐在石台旁自斟自饮,看着闲适,其实也寂寥。
“黑大人,好久不见。”木朋举杯示意。
黑卫点了下头:“不错。”他这种人一般在暗处行事,整个府里知道他的人最多不过五指之数。
“你现在可有空,能陪木某人来坐一坐吗?”木朋笑道。
黑卫有些奇怪,木朋可不是一个多么热情的人,而且他出于职业的原因,身上自然带有一股阴煞之气,寻常人并不愿意接近,他独来独往惯了,能接受到一个人的邀请本来就是很稀奇的事。
黑卫出于习惯正要拒绝,但话还没有说出来,头脑一木,已经先点了点头:“也好。”
木朋眯着眼笑了笑,唤来候在一旁的僮儿:“快去多斟些酒,多摆一副碗筷来。”
黑卫坐下,也不喝酒,直愣愣地看着他。普通人被他这样的目光一看,早就会有些打怵,但木朋如有不觉,举杯笑道:“我先干为敬。”
黑卫呆呆地点了点头,木朋问道:“主上一直在找的那位姑娘可是找到了?”
黑卫脑袋一紧,眼神清醒了一瞬,一看木朋还在对他举杯:“黑大人,你真的不喝吗?”
黑卫盯着他的酒杯,眼神慢慢地又变木了:“不,喝。”他呆呆地道。
木朋又眯了下眼睛:“那真可惜了,我这个是从柳老御医那要来的好不容易得的纯酒。”
黑卫的眼神紧紧地随着他的酒杯转动。
木朋换了一个轻柔的语调:“黑大人,你最近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黑卫摇摇头,但马上又点点头:“找到了,吧?”
木朋皱了皱眉:这到底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他看着从小径那里拐过来的僮儿:他的时间可是不多啊!
青岚这一日陪着郭青聪做完常规训练,门房里突然有人来找她:“小丞哥儿,你老家有亲戚来了。”
青岚心中一跳:来了。
她不动声色,露出一副惊喜的神色:“我老家的亲戚?我老家的亲戚还在吗?怎么他们会知道我在侯府?”
那门子怎么可能知道许多事,摸着头笑了笑:“说是你表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