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人也没有。
青岚站着,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便朝一个方向走去。
只有那个地方最是嘈杂。
等走到的时候,青岚只觉得她一口气就剩下了半口。
她扶着树干,摇摇欲坠,前头的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青岚看了半晌,觉得以她这点小力气,还是不必上去凑热闹的好,干脆学着之前的做法,又是两下猴上了树。
不知是树上声音听着小一些,还是其他的什么关系,青岚的脑子清楚了一些,听见有人在哭喊着:“王爷不要啊!”
一大堆喊“不要”的,让青岚头都要炸了!
嘈切的声音当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冷笑:“不要,孤说不要的时候你们有谁听过孤‘不要’?还不是没有听?还不是迫着孤娶了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孤告诉你们,休想,今日,你们这些人要么回去了,要么来一个,孤杀一个,来一双,孤杀一双!”
青岚慢慢地看清了场子里的人,慕昱清黑衣黑甲,提剑道:“若有不信的,尽可来试,可看我的剑认不认得你!”
众皆哗然,红色的凤轿当中,一名新娘步出,一把揭了盖头,含泪问道:“王爷,妾只是一心倾慕王爷,愿为王爷铺床叠被啊!”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去,人就到了慕昱清的剑尖上。
慕昱清剑尖微动,在众人的惊呼中,郭佩儿的凤头履被削断了尖头!
他眉如冰霜:“孤说过,谁再逼孤,孤杀谁!”
郭佩儿骇然:“王爷就不怕,就不怕?”
慕昱清道:“你尽可来试孤怕不怕!”
郭佩儿眉一横,眼色一厉:“好!这可是王爷说的!”
她低着头朝前冲去,慕昱清一剑如雪削下郭佩儿的发冠!
郭佩儿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她跌坐在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不信,我不信,我都到了今天,却还是迈不过这个门,我不甘心!”
她身体抖如筛糠,却始终不敢再去试一试慕昱清的剑是否如人一般真是那样无情。
青岚闷堵如压了一座山:她原本是来看一看这桩婚事是怎么回事,或者说,她是想给自己一个借口,让自己好趁机跟这个男人了断,但这人,这人痴到了这一步,叫她怎么办?叫他以后怎么办?
事到如今,永宁侯府必然跟他成了死仇,凤启帝就算原先跟他有了些父子之情,但只须这一下,情份也该磨得差不多了。
他以后还剩下谁?两个狼子野心的兄弟吗?他以后还能靠着谁?靠她吗?靠她只剩下一年不到的寿数吗?
青岚心痛欲死,那人黑衣黑甲,与周围喜庆浓烈的红是这样的格格不入,是这样的冲突绝决,他被世情,被亲人逼到了绝地,不得不拿起剑来,守卫原本应该象征着幸福结局的喜堂,不让它被不该进的人踏入。
郭佩儿嚎啕大哭,执着地望着那布满了红色的喜堂:她曾经以为她今天会进去,却发现,她这一生,恐怕都无法真正地进去看上哪怕一眼,不到三尺的路,竟是她一辈子也走不到的!
“啪”!
慕昱清的剑毫不犹豫地斩断了郭佩儿的手指甲,那是她从婚期定起就开始细心饱养的指甲,只为留待君赏,可这个该赏看它的人,似乎连多的一眼也不屑去看!
郭佩儿痴痴望着那半片指甲,没人说话。
“大姐!”郭青聪站了出来,想把郭佩儿拽起来。
郭佩儿将那半片指甲拾了出来,一字一句对慕昱清道:“二殿下,你今日对我种种,我郭佩儿必将厚报!”
她将那片指甲扔进了喜堂,像是胜利一般对着慕昱清大笑:“看,你的喜堂里还是留了我的东西呢。”
郭佩儿挺直腰背,正准备转身,却听慕昱清道:“慢着。”
郭佩儿眼睛一亮,却见这个她倾慕了似乎是一辈子的男人道:“我不欠你什么,若你报我,必当百倍还之。”
郭佩儿大笑三声:“好,好,慕昱清,你够狠!走!”这个男人,小气到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不给她,她对这个恋慕已久的男人来说,只是一个麻烦的东西而已。
他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耐烦给她!
郭青聪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慕昱清:他曾经真的很想有这么一个姐夫,他也很想恨他,可是对这样一个男人,他恨不出来。他所做的,不过是想得到一个自由的婚姻,他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给了姐姐名份,把她将菩萨一样地供起来。
他宁愿拿起剑来捍卫自己的婚姻,也不愿意去妥协一个强加其上的束缚。他这么做值得吗?郭青聪忍不住回望了慕昱清一眼。
他随即瞪大了眼睛:“那是……”郭佩儿立时跟着朝回望。
她也瞪大了眼睛,回过头去,笑不可抑:“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有人察觉到郭氏姐弟的动作,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看见,有人便问郭青聪:“世子看到了什么?”
郭青聪沉默着低下头,那是个女人!女人!
他在心里嘶吼着这句话!
原来真相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