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老朱急切的说。
那女子低着头,刻意压低嗓子说:“我担心……”
“任何事情都不是你该担心的,赶紧回去,庄主他是个聪明人,稍微一点蛛丝马迹,他都会即刻调查出来,以后没事不要来我这里,快走。”老朱说罢,便一把将那白衣女子推出门,并指着她骂:“小贱人,下次再敢打我夫君的主意,杀你全家。”
街坊邻居都知道,老朱是个大醋缸子,好死不死老朱的丈夫又是逍遥庄账房的管事,一表人才不说,还位高权重,自然有数不清的桃花。
看到这一幕,大家都笑。
白衣女子“羞愤欲死”的跑走了。
老朱一把大刀丢在菜板上,立得稳稳的,杀气腾腾的样子,让人不敢再笑话她。
回程的路上,玲珑在一起撇下秦道非,独自走进凤记钱庄,没进去多久,掌柜的就带着几个伙计走了出来。
“秦庄主,好久不见……这……大小姐要我们去府上将她的嫁妆尽数兑换成现银,您看这……”掌柜的“为难”的看着秦道非。
秦道非眸色深深的看了玲珑一眼,淡声说:“那是她的东西,随她吧!”
“那,得罪了!”
“得罪什么?那是我的嫁妆,是我爹给我的!”玲珑把玩着骰子,不紧不慢的踱步过来,睨着掌柜的说:“以后别叫什么大小姐了,凤家大小姐死了,我叫玲珑。”
“大……大夫人,这……”掌柜的为难得很。
玲珑无奈的说:“掌柜的,你也算从小看我长大,叫我玲珑吧?”
掌柜的还想坚持,但是秦道非几不可查的对他摇头,掌柜的只能从善如流的拱手:“玲珑姑娘!”
“走吧,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价格给我开高点哟?”玲珑眯着眼,仰头看着天空,背着手往逍遥庄走去。
秦道非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玲珑单薄的背影,一路无言。
玲珑阁。
玲珑让钱庄的掌柜清点财物,画儿见状,扑上去护住箱子,哽咽着说:“小姐,当初项王害死老爷,凤记快要倒闭的时候,您都舍不得拿出嫁妆来拯救凤记,现在怎么能典当了呢?”
玲珑看着背对他们站在门口的秦道非,幽幽的说:“那时候蠢啊?我要是一辈子都这么蠢,还不知要死多少次,对不对?”
“话是没错,可是这嫁妆还是不能卖!”画儿很坚决。
玲珑指着画儿问:“掌柜的,这丫头能值几多银子?”
噗!
“大……玲珑姑娘啊,您要是舍得卖画儿姑娘,我倒是一点不介意买下她,不过您这嫁妆,当年老爷可是费尽心思替您备下的,您真要卖啊?”
“对啊对啊,您把我卖给掌柜的,不要卖嫁妆。”画儿心疼的摸着那些嫁妆,眼里已经有了泪光。
玲珑蹲下来,轻轻的摸了摸箱子,柔声说:“画儿,留着它们,我难受。”
“小姐……”若是玲珑说难受,画儿就没辙了,玲珑以前从来不说难受,可是这次回来,她说了多少次难受,想到她这两年受的罪,画儿犹豫了。
“乖,我从老朱那里抢了个大肘子,可好吃了,去吃肘子。”玲珑瞬间有好像变成了没事人,笑眯眯的同画儿说话。
画儿知道,玲珑是真的难受!
她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玲珑深深的看了那些嫁妆一眼,淡声说:“你们清点吧,到时候把银票给我送过来就行。”
“哎!”掌柜的叹息。
玲珑背着手手轻快的走出去,拍了拍秦道非的肩膀说:“我要去欺负一下人,你允许不?”
“谁?”秦道非问。
“就是跟在你身边那个不正经的小混蛋!”玲珑指的是疾风,可秦道非却好似没听懂一样,淡声叫:“唐力,得罪了大夫人,让她好好欺负回去。”
呃!
唐力苦着脸,我什么时候得罪大夫人了?
“好吧,那我就去欺负谭小妾!”玲珑说罢,便咚咚咚下楼去了。
唐力看着秦道非问:“庄主……”
秦道非没说话,一个鹞子翻身,稳稳的落在刚刚下楼的玲珑面前,挡住她的去路,“我承认,答应给你的十万两银子,是我叫人抢走的,你不想卖嫁妆,我把十万两还给你,你不用卖嫁妆。”
呵呵!
玲珑笑着伸手:“早知道谭小妾好用,麻烦秦庄主银票十万两!”
“唐力,给大夫人取十万两银票来!”秦道非给玲珑十万两,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玲珑嘟囔:“谭小妾还真是值钱,多谢了秦庄主!”
秦道非眸色深深的看着玲珑,这个眉目笑容与以往一样的女子呵!
“画儿下来,我们逛街去,掌柜的,记得清点好后,把银票给我送来!”玲珑说完,眯着眼搓着手,财迷的说:“秦庄主这样大方,我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秦道非将玲珑的手拉过来,放在手心里,一根根的将她的手指掰开,与他十指相扣,“欠你的,我会还给你。”
“秦庄主这样煽情,我害怕!”玲珑狠狠的将自己的手指从秦道非的手里抽出来,见唐力拿着银票过来,她笑着接过去,拉着画儿的手就走。
云外楼。
画儿看着玲珑点的一桌子好菜好酒,心里一点也快乐不起来。
玲珑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只是她吃起来一点享受的感觉都没有,狼吞虎咽的一口口的往口中塞。
“小姐,你别这样!”画儿拉着玲珑的手,想要阻止玲珑。
玲珑笑着说:“这两年都没有机会好好吃一下云外楼,怪想念的,难道你不想么?”
说罢,玲珑塞了一只南海醉蟹给画儿。
画儿将螃蟹给玲珑剥好,玲珑眯着眼笑,自己吃了一口,还不忘分画儿一口。
“云外楼的梨花白,配南海醉蟹,简直就是人间绝配,啧啧!”玲珑喝完,还砸吧一下嘴巴。
画儿顿了一下,柔声说:“小姐喜欢就好!”
到最后,画儿陪着玲珑吃了不少,可那两坛子酒,却落入了玲珑一个人之口。
醉眼迷蒙的玲珑摇晃着画儿的手,断断续续的说:“画……儿,你,你别晃……我,我头都晕了!”
“小姐,你喝醉了!”画儿扶着玲珑说。
玲珑摇晃着脑袋思量了许久,“哦,我可能是真的醉了,画儿,不要让别人看到我这样子,任何人都不行。”
“好!”
“尤其是……他!”玲珑说完,就直接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画儿托着玲珑的头,将她放在软垫上。
哐!
雅间的门被人推开,画儿提着裙摆走出去,刚伸出手想阻拦,就看到秦道非眸色凉凉的从外面走进来。
“庄主!”画儿躬身行礼,而后还是伸出手拦住他,“我家小姐说了,今日她……谁也不见,还请庄主体谅。”
秦道非对待下人,自来都是不怒自威的,他只是淡淡的扫了画儿一眼,画儿便觉得手脚发软,忍不住给他让出一条路。
画儿的手臂收回去后,秦道非便走进去,淡淡的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空酒坛,而后沉声说:“胆子是真不小!”
好像除了玲珑,还没见秦道非气急败坏的吼过谁!
“姑爷,小姐她心里苦……”有了秦道非之前对谭惜音的维护,画儿又摸不准她家这位姑爷的心思了,便没敢接着说下去。
秦道非轻松的弯腰把玲珑抱起来,就在他把玲珑抱起来的瞬间,巨大的落差惊醒了玲珑,她抬起迷蒙的醉眼,刚好看道秦道非迷人的侧脸。
“秦道非……混蛋!”玲珑心情不郁,啪一掌拍在秦道非的脸上,画儿见状,吓得浑身一抖,却不敢上前阻拦。
秦道非倒是没与她计较,抱着她就朝楼下走。
“我不跟你走,我要去……我要……我没有家了,该死的承项,他杀了我爹爹,该死的秦道非,该死的谭惜音,该死的你们杀了我的孩子,你们都是混蛋,你们才是杀人犯!”玲珑揪着秦道非的衣襟哭。
酒楼的人听见玲珑的哭声,纷纷侧目。
可秦道非寒眸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些想一探究竟的好事之徒,无不噤若寒蝉。
玲珑兀自哭得惊天动地,驾着马车的唐力看到这一幕,不禁想起两年多前,凤玲珑的父亲过世那日,她也是喝了许多的酒,哭了庄主一身的眼泪鼻涕。
那是唐力看过秦道非最狼狈的一次,原本以为,这样的事情,此生见一次便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没想到历史竟然重演了。
秦道非冷凝的眸子,面无表情的将玲珑放到车厢里面,淡声说;“回府!”
啊!
“我不要跟你回去,我要去住客栈!”玲珑揪着秦道非的衣襟,因为眼泪模糊了视线,便将眼泪连同鼻涕一起蹭在秦道非身上。
秦道非明灭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似无奈,似痛惜,似悲伤,可最后他的手却坚定的圈着玲珑的腰,他凑到玲珑耳边,无奈的说:“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退回来时,秦道非的眼睛,泛着一丝丝的血红!
“你是坏人,我再也不要……唔……”玲珑的话,被吞没在两人相依偎的唇齿之间。
迷迷糊糊中,玲珑品到了绝望的滋味!
在马车行走的过程中,玲珑感觉到强烈的摇晃,她拼尽全力推开还在占她便宜的秦道非,秦道非不甘心,伸手又去拉玲珑一把。
这一晃,悲剧就发生了。
呕!
玲珑伏在秦道非腿间,将这一天暴饮暴食吞下去的各色美味佳肴,全都吐在秦庄主昂贵的云锦衣袍上。
“凤玲珑!”秦道非咬牙怒道。
跟唐力坐在马车外面的画儿听见动静,害怕秦道非失手掐死她家小姐,便要进去帮玲珑处理,却被唐力一把拉住。
唐力对画儿摇摇头,画儿虽然担忧,却没敢进去。
就在唐力拉画儿的那一瞬间,在街角的一个男子愤然的丢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大步离去。
地上散落的,是一地的板栗酥!
马车里面,秦道非挫败的举着双手,看了倒在污秽旁边的玲珑一眼,任命的托起玲珑的脸,将她放在一边,确定她不会摔跤后,才伸手解腰带。
“禽兽!”玲珑扑上去掐秦道非的脖子。
秦道非轻轻一闪,避开了玲珑的攻击,眼看着玲珑要倒在地上,又不得不伸手去托住她。
“凤玲珑,你要是敢再乱动一下,我保证让你知道,禽兽这两个字的真实意义!”秦道非的声音,已经饱含怒气。
马车外的唐力与画儿互看一眼,都不太自然的别开眼。
庄主这话,信息量很大啊!
可是,下巴放在秦道非宽大的手掌上的玲珑……
睡着了,着了,了!
“你真可以!”秦道非托着玲珑,单手将外袍脱下来丢在车板上,而后才不情不愿的把玲珑抱在怀里,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逍遥庄门口。
谭惜音扶着秦王香域站在门口,看着自远处缓缓行来的马车,两人神色各异,但是绝对都不欢乐。
“庄主……老夫人同二夫人在门口!”唐力远远的看见那两个女人,便觉得周围杀气弥漫。
嗯!
秦道非应了唐力,却看着玲珑发愁,若是这小祖宗这时候醒来,今晚上逍遥庄都不得消停。
唐力停下马车,谭惜音与秦王香域就眼巴巴的赶了上来。
画儿撩开帘子,担忧的看着玲珑和秦道非。
秦道非倒是眸色平平的抱着玲珑下了马车,看见秦王香域同谭惜音,他淡声说:“要是你们不怕她撒泼,大可以闹!”
秦王香域欲冲口而出的怒骂,因为秦道非这一句毫无波澜的话语,戛然而止。
若说玲珑撒泼,有谁不怕?
估计没有!
这个平素嘻嘻哈哈的女人,撒起泼来……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秦道非显然很满意两人的反应,抱着玲珑便朝玲珑阁走去。
他刚刚将玲珑安置好,疾风便走过来,在他耳边说:“庄主,云外楼的小黄灯笼亮了!”
“她倒是快!”秦道非冷笑着说完,看了一眼屋顶,淡声说:“既然来了,便护好她。”
躲在暗处的黑衣女子咬牙,把老娘当你家护院了?
言落,秦道非拿了药膏给玲珑闻了闻,让她睡得安稳了,便转身走了出去。
暗处的黑衣女子欲跟上去,疾风洒笑道:“姑娘,你信不信,只要你走,今晚上凤玲珑铁定出事!”
“滚!”女子清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杀气。
疾风耸耸肩,不甚在意的走了出去。
兵部侍郎刘家传府邸。
秦道非从屋顶上从容的落在刘刘风影闺房之中,反手帅气的关上窗户,而后转身淡淡的看着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刘风影。
看见秦道非,刘风影毫不掩饰自己的炙热眼神,她走上前来,欲伸手拉秦道非。
秦道非微微侧身,避开了刘风影的手,淡声说:“刘二小姐既然叫我来,定是已经拿好主意了吧?”
“秦庄主说的对,我是该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了!”刘风影苦笑着说。
秦道非扫了她一眼,淡声说:“三日后,你酉时一刻去项王房间,包你事成!”
言落,秦道非从窗口飞身出去。
看着他飞掠而去的背影,刘风影的手紧紧的攥成拳,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
翌日,玲珑房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
坐在外间看账本的秦道非眉头都没动一下,倒是早已经守在一旁的画儿,见玲珑抱着头在被子上打滚,又好笑又好气的说:“这下知道难过了?”
“饿!”玲珑委屈巴巴的说。
画儿塞了一颗糖在玲珑嘴里,抱怨道:“你还好意思喊饿,昨日吃下去的,全都吐在姑爷身上了。”
玲珑像被定格了一样,抱着头,蜷着腿,惊愕的看着画儿,重复道:“你说……我吐了秦道非一身?”
“嗯,一点没浪费!”看马车车厢的干净程度就知道了!
唔!
玲珑捂住脸打滚:“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靠撒泼打滚!”秦道非薄凉的回话。
听到秦道非的话时,玲珑刚好滚到床沿,听到他的话,玲珑心里一慌,竟忘记往回滚,直接一个倒葱载朝地上翻下去。
秦道非快如闪电的欺身上来,一把将玲珑捞起来,让她免于同大地亲密接触。
“好样的!”玲珑没心没肺的笑着夸奖秦道非。
秦道非斜睨着玲珑,将她丢回床榻上,淡声对画儿说:“去把饭端过来。”
“是!”画儿笑着走了出去。
单独跟秦道非相处,让玲珑很惧怕,她挪了挪,想挪到角落里面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秦道非果然像没看见她一样,移步走了出去,在玲珑看不见的背后,秦道非的唇角似勾起一抹笑,极淡,极浅!
玲珑吃饱喝足后,又躺在床榻上耍赖,秦道非进来时,就看到玲珑像小猫一样蹭被子,金黄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颈项上那层细细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那一刻,秦道非竟诗意的想到一句话。
此刻,岁月静好!
“小姐,我要上街去置办点东西,你要……”画儿的出现,打乱了秦道非的岁月静好。
玲珑侧过头来时,就看到他闷不做声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被秦道非看了去,玲珑的脸上飞起一抹红晕,眼神飘忽着,不知该往哪里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