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鱼儿退了出去。
胡寒之拿了一枚黑色珍珠放在手心把玩,眼里全是算计的笑。
从悦来客栈出来后,秦道非淡淡的回头看了一眼悦来客栈的招牌,唇角勾起一抹冷厉的微笑。
“庄主,真要答应他么?”唐力担忧的问。
秦道非收起笑容,淡声说:“去老朱家!”
老朱酱肘子店。
说起老朱,就不得不说老朱做账房的斯文相公,他们两人站在秦道非面前,就像老娘带着孩子,大熊带着猴子。
老朱的相公名叫康俊才,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身材欣长偏瘦,却不知怎么就对这老朱死心塌地,外人若是敢说老朱半点不是,康俊才便扛着算盘与人拼命。
“少爷,您这是……”康俊才从秦道非父亲创业开始,便已经跟在他身边,所以别人都叫秦道非庄主,只有真正的老人,才会叫他一声少爷。
秦道非将胡寒之给的胡媚娘的画像交给康俊才,淡声说:“你们看看,这个女人可认识?”
画像展开的那一瞬间,康俊才同老朱互看了对方一眼,一起惊讶的说:“您怎么会有胡媚娘的画像?”
“一位公子委托我调查当年胡媚娘在京城哪位青年才俊有过私情,既然二位知道她,那可曾听说过她的过往?”秦道非看着老朱夫妻俩,眼神灼灼。
康俊才摇摇头说:“那位美人当年轰动了整个京城,可是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听说过她跟谁有私情……娘子你可听说过?”
“我自然没有,我要是听过,我不一早就告诉庄主了么?”老朱的大嗓门一出,整个房间都是她的回声。
秦道非收起画轴,淡声说:“没关系,我们慢慢查。”
言落,他起身欲走。
老朱看了康俊才一眼,康俊才几不可查的对老朱摇头,老朱便不甘不愿的走进厨房,提了一个食盒出来,略有些羞赧的说:“呐,给凤玲珑那野猴子准备的。”
噗!
唐力很不厚道的笑了,话说老朱这形容是真的挺贴切的。
秦道非也没有反驳,只淡笑着举起食盒对老朱说:“你对她这样好,到时候她蹬鼻子上脸,天天来烦你,你可不许轰她走,我看不得她受委屈。”
啧啧啧!
老朱不屑的看着秦道非,“谁能让她受委屈,我烧高香给他。”
秦道非笑了笑,没接话,提着食盒走了出去。
康俊才送秦道非到门口,他愧疚的拱手道:“少爷,她那性子就那样了,您多担待!”
“康叔,不要有负担,只要不让她受委屈,老朱就算打她一顿,我也无所谓。”
呵呵!
康俊才毫无诚意的笑,要真是打一顿都无所谓,那凤玲珑现在何至于在逍遥庄上房揭瓦下海摸鱼。
“少爷慢走!”康俊才毫不留情的将秦道非扫地出门。
秦道非同唐力提着食盒朝玲珑阁走,经过后院大门口时,谭惜音忽然从暗处窜出来,举着一把荆条跪在秦道非面前,哀声道:“道非哥哥,我知道错了,你打我吧,不要不理我!”
院中下人来往不绝,看到谭惜音楚楚可怜的跪在秦道非面前,大家不由得议论纷纷,觉得自从玲珑回府,谭惜音实在是太可怜了。
见状,唐力将所有人的带走,并在院子里面训斥他们:“庄主与大夫人二夫人的事情,不是你们能讨论的,要是还想在逍遥庄好好干下去,就不要说三道四。”
众人虽然不再言语,可心里却已经认定玲珑仗势欺人。
秦道非淡淡的看着谭惜音说:“你这样,是想打我的脸还是想打凤玲珑的脸?”
“我没有这个意思!”谭惜音抬头凄楚的看着秦道非说:“我承认那日我确实用了计谋对付凤玲珑,那是因为我不甘心,我父母亲人尸骨未寒,作为嫌疑人,她却公然回来抢我的丈夫,抢我的一切,我……不甘心!”
秦道非勾唇,淡笑着说:“你要是有证据证明当年确实是玲珑毒杀了你父母妹妹,那你现在就可以叫京兆府的人过来带走她。”
“可道非哥哥不也没有证据么?”谭惜音急了,想也不想便狠狠的怼了回去。
不过,秦道非却没有丝毫怒气。
他走到谭惜音面前,眸色沉沉的看着她说:“要是我知道在我枕席旁酣睡的女人是个杀人凶手,我第一个弄死她。”
“好啊!”谭惜音低下头没看秦道非的眼睛,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来,握住那有刺的荆条说:“为了你我可以等,可是你不能要求我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这对我不公平。”
言落,谭惜音将那荆条丢在地上,捂着脸跑回妙音阁去了。
秦道非看了一眼谭惜音离开的方向,面无表情的从那荆条上踏过去,将荆条折成两段,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玲珑阁。
玲珑斜倚在栏杆上,笑眯眯的看着秦道非。
“秦庄主,心情好像不怎么好耶?”
秦道非冷冷的睨了玲珑一眼,而后当她是空气一样掠过,朝楼上奔去。
不过片刻,他已经站在玲珑面前。
“你心情倒是不错!”秦道非淡淡的看着玲珑,看不出喜怒。
玲珑摊手大笑:“那可不,我听说项王明日大婚,虽然他没请我,可是我一想到能喝上项王的喜酒,就喜不自胜,你说我给他送点什么好呢?”
秦道非无语望天。
玲珑却兴致勃勃,还主动拉起秦道非的手往屋里走。
“我选了好几样,可是没一样拿得出手的,你帮我看看,你跟项王是一路人,应该会知道他的喜好!”玲珑很“诚恳”的拉着秦道非进屋,炫耀她挑选的礼物。
第一件,是用紫檀盒子装的干菊花。
第二件,是用花盆养的鲜菊花。
第三件,是用花瓶插的鲜菊花。
秦道非磨牙,果然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你跟项王交情匪浅,三个都送过去吧,留在家里也没用!”秦道非选择性的不听玲珑说他跟项王是一路人的话。
哦!
玲珑拍了拍手掌说:“那可不行,紫檀盒子是我在凤记借来的,我原本只打算送干菊花,花瓶是官窑的青瓷,虽然是你家的,但是我觉得拿去送给项王也不太好,就这盆鲜菊花,是我从你书房门口搬回来的,就这盆吧,反正不要钱。”
“那你还让我挑?”秦道非觉得,自己在外面跟人耍再多的心眼子,都没跟玲珑周旋费力,简直是呕心沥血。
玲珑翻了个白眼说:“我就想看看,你看见自己的菊花是什么反应!”
“凤玲珑,你真当我拿你没办法了是么?”秦道非可以说是很生气了。
玲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娇憨的跺着脚说:“那我还给你吧,我自己去买没开花的,应该也花不了几个铜板的样子。”
“玲珑!”秦道非忽然柔和了声音,带着笑意看着玲珑。
玲珑只觉头皮一麻,赶紧叫画儿:“画儿,我们帮秦庄主把花还回去,他太抠门了,我们不要了。”
噗!
守在门口的唐力表示同情他家庄主三秒钟!
“算了,反正项王的气质跟这菊花也挺配,送你了!”秦道非很“大方”的说。
唐力哑然的看着画儿,画儿已经憋笑憋到双肩颤抖。
唐力凑到画儿耳边,小声的说:“真不愧是夫妻!”
唔!
“不许你说我家小姐!”画儿明明很认同唐力的话,可还是要维护一下她家没正形的大小姐。
两人耳语的这一幕,刚好落在文三的眼里,他阴鸷的眸子里面,藏着恶毒的光芒。
而后悄然隐没在黑暗之中。
翌日。
唐力领了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来到玲珑阁。
那女子一双眼眸含情脉脉,观之如春水怡人,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在后背,如锦缎般光彩夺目,唇似朱点,身段婀娜。
“大夫人,这是庄主替您挑选的贴身丫鬟,今日您去项王府……嗯,庄主恐项王寻您晦气,带上她去安全些。”唐力很想说,玲珑是去找揍的,可他不敢。
那女子气质出众,怎么看也不像丫鬟,她走上前来,盈盈福礼:“大夫人,奴婢名唤方晴。”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玲珑脱口而出这句诗,而后眯着眼笑说:“方晴姑娘这样的奇女子,若是与我自称奴婢,可真是折煞我了,你愿意保护我,我便已经很开心了,日后不必以奴婢自称,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夫人。”
这……
方晴从未想过,这位大名鼎鼎的凤家小姐,秦家大夫人,竟是一个这样有趣的小人儿。
“这如何使得?”方晴声音温柔如许,让人听着如沐春风。
玲珑拉着她的手,站在自己身边,很严肃的说:“我今日去项王府是去找揍来着,你一定要保护好我。”
噗!
唐力已跪!
方晴一头黑线,心道这秦道非到底给我安排在一个什么样的一个角色身边?
画儿恨铁不成钢,“你知道自己是去找揍的,还眼巴巴的去?”
“那必须去呀,这样热闹的场景,我要是不去亲眼看一眼,我死都不会瞑目。”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画儿,带着我精心准备的菊花,我们走!”玲珑拉着方晴的手,深怕她改变主意不去保护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方晴是真的不想去。
“大夫人,项王虽然只是纳侧妃,您送菊花……确定是去砸场子的?”方晴忍不住了,她认知里面的大家闺秀,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好么?
玲珑挑眉坏笑,“小娘子看来也是同道中人啊?你怎么看出来我是去砸场子的?”
“我一个外人都想打你了,你别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方晴在心里腹诽。
可画儿却将这句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可玲珑挥挥手说:“我不怕,我有方晴姑娘保护我!”
然后,三个女人浩浩荡荡的抱着一盆菊花去项王府赴宴去了。
项王府大门口。
负责在外面迎宾的管家看见玲珑抱着一盆菊花前来,皮笑肉不笑的拦住她说:“玲珑姑娘,今日是我家王爷大婚,没有请柬不得入内。”
呵呵!
“我知道是你家王爷大婚啊,怎么?项王殿下不欢迎我?”玲珑故意大声说话,为的就是让项王听见。
那管家冷笑着说:“玲珑姑娘,你不能仗着我家王爷宠你,就这么肆无忌惮吧?”
他指着画儿抱在怀里的菊花冷声说。
“承项,你给我出来!”玲珑忽然石破天惊的大喊一声,吓得管家腿一软,差点就跪下了。
方晴歪头问画儿:“这位……来项王府素来都是这么夸张的么?”
“还有更夸张的……”画儿话没说完,众人就看见一身吉服的项王屁颠颠的穿堂而过,见玲珑被堵在门外,他指着管家说:“你不想活了是么?”
“王爷,她……她端了一盆菊花过来,这……不能让她进去啊?”管家对项王倒是忠心耿耿,即便知道项王发火了,他还是努力的劝告。
项王扫了一眼玲珑,又扫了一眼画儿端在手上的菊花,原本喜气洋洋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怎么,项王不欢迎我?”玲珑见项王垮脸,非但不惧,还迎上去,凶巴巴的问。
项王最喜欢看玲珑这穷横穷横的模样,每次见到她耍横,他就觉得自己多了一份不放弃她的决心。
哎!
只是,这姑奶奶端盆菊花来,算怎么回事?
“玲珑,我怎么不欢迎你?”我她娘的欢迎得不得了。
哼哼!
玲珑表示冷笑。
见玲珑不开心,项王立马对管家发火,说:“这个季节盛开的菊花,自然是花中珍品,日后就算玲珑姑娘提着刀上门,你们也休得阻拦。”
说罢,项王走下来,欲拉玲珑的手。
玲珑退了一步避开项王,眯着眼笑:“项王就是项王,真是见多识广,只是这项王府,确实不好进啊?”
“姑奶奶,您里面请!”项王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玲珑傲娇的甩了一下头发说:“项公公客气了!”
然后,拉着画儿与方晴两人便往里走。
项王果真像个公公一样,跟在玲珑身后,眼巴巴的模样。
方晴显然已经被自己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她嘟囔着说:“这……都行?”
玲珑只管眯着眼笑,并未回答方晴的问题。
项王紧跟着玲珑进去,正堂上所有的宾客都眼睁睁的看着画儿手里的菊花,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玲珑很傲娇的想,格老子的,我终于也享受了一回秦道非出场时的气势,成是不赖啊!
玲珑将菊花拿过来捧在自己手里,递给宣礼的太监。
可怜了宣礼太监,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模样。
“哟,看来项王还是看不起我送的礼呀?”玲珑捧着菊花,笑的像个小狐狸一样。
项王如何不知玲珑故意找茬,只是他这一生汲汲营营,所有的努力都是围绕着玲珑,即便知道她是来闹的,他依旧不舍得对她发火。
最起码,玲珑来了!
“念!”项王亲自从玲珑手里接过菊花,逼着宣礼太监念下去。
“凤记大小姐,凤玲珑姑娘……”宣礼太监话没说完,玲珑便打断他,“逍遥庄秦大夫人,再来一遍!”
唔!
太监很委屈。
在项王的眼神示意下,太监没有按照玲珑的话来,继续坚持道:“凤记大小姐凤玲珑姑娘,送极品珍贵菊花一盆。”
这下,厅堂里面的那些客人,连呼吸都屏住了,就害怕自己一呼吸就变成项王开罪的对象。
项王却状似开心的捧着菊花走进来,对项王妃说:“这菊花乃是珍品,放到我房里去精心照顾着。”
“是,王爷!”项王妃并不喜欢玲珑,可这一下,她却觉得十分解气。
呵呵!
玲珑发出清脆的笑声,看着厅堂上的宾客说:“大家别害怕,我不吃人!”
“哎呀,玲珑姑娘真是巧手,能在这个季节让菊花开放,想必那菊花必定是万众挑一的精品,在下不才,却爱极花草,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同姑娘讨教讨教。”刘子彤见气氛凝重,连忙出来解围。
玲珑可是记得很清楚,这位是在她“越狱”逃走之后,新上任的京兆府尹,她回到逍遥庄的第一天,这货就上门去捉拿过她。
“好啊,等你下次去逍遥庄,一定要去下人房住几天,我家花匠手艺真不是盖的。”玲珑笑着说。
刘子彤那张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精彩得很。
项王成亲,王琉述自然也在宾客之中。
原本,看着玲珑抱着一盆菊花前来贺礼,他觉得自己那张老脸火辣辣的疼,可看她毫不费力的就收拾了刘子彤这等刁官,心里又觉得十分解气。
话说,敢叫朝廷命官去住她家下人房,除了玲珑,只怕也没别人了。
项王眸色深深的看了刘子彤一眼,希望他避开玲珑的锋芒,项王知道玲珑今天是存心来找茬的,可他不许任何人接招。
刘子彤收到项王的指示,便拱手退至一旁,再也没敢出来接话。
他不说话,项王不说话,不代表玲珑会放过他们。
玲珑走出去几步后,骤然回头幽冷的看着刘子彤,似笑非笑的说:“原来是刘大人啊?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
玲珑一说完,当即又转头看向项王,“那日我刚回来,刘大人就要抓我回京兆府衙门,我想问问,这是项王授意的,还是刘大人自作主张的。”
方晴与画儿互看了对方一眼,方晴总算体会了玲珑最开始同她说的话。
没错,她就是来找揍的。
这……
刘子彤一改那日在逍遥庄的嚣张跋扈,缩成一团躲在人群后面。
按理说,要是懂事的女子,这时候便会放弃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可玲珑不是一般女子呀?
她走到刘子彤面前,一副“你不回答我,我就撒泼”的小泼皮的模样,就是要刘子彤给她解释一下。
项王捻着眉心,头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