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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一(2 / 2)

后来,她的伙食开始和狗有不同。

男人们来的次数也少了。

少年还是会每天都给她拍照,一脸的冰冷和无动于衷,极速连摁快门完成任务。

似还不够惨,少年拿起水桶里的瓢,勺起水淋到季礼头上,更惨了之后,又拿起手机拍了张。

季礼被冷水浇了个清醒,水淋湿发丝,顺着流进嘴里,咽下一口口水,清清凉凉。

她很久没喝过水了,此刻很想喝。

大脑一片混沌,只有仅存的求生欲望在支撑着她,黝黑的小手伸出笼子,无声张开干涸的唇:“水”

她的请求换来的是更猛烈的折磨,一瓢接着一瓢的冷水从她头顶淋下来。

她太渴了,竟也能喝下,闭着眼倚在笼边,启唇让水流进嘴内。

这样暗无天日的非人日子,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直到有一天,她在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死去的时候,被人从笼子里拎了出来。

那只手很有力,抓着她的胳膊就拽起了她,带着她往外走,步子很快,很急,走出地下室后,隐约有刺目的光线投进眼瞳。

她微微张眼,看到一个少年的身影,很模糊,但她能认出来他是那个每天都会准时准点出现在地下室的人。

他将她扔到枯草堆里,见她正看着自己,皱了下眉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极其不耐烦地脱下自己的T恤,扔下来罩在她的脸上。

是生是死,全看个人命数了。

收回视线,赵煜掉头往回走。

这已经是他这生行善之迹里的极限,尽管在往后的日子里他早就忘了那些微不足道的痕迹。

赵煜往回走的时候接到电话,说仓库已经放了一把火,问他现在在哪里,要撤了。

赵煜顿了半步,说出来方便一下,现在往回走。

对面催:“快点吧,有人看到奚老爷子的人了。”

赵煜眯眼:“嗯?”

“嗯什么嗯?谁知道奚老爷子的人这个时候来这里干什么的。保不住是闻到风声了。”这也是为什么眼下要这么着急撤的原因了。

赵煜视线突然被某一处吸引,停住,对电话那边说:“嗯,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后,他迅速朝远处那抹天蓝色的身影走去。

小小的身影走近后依旧很小,却很敏锐,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动静,回头。

四目相对。

女孩澄澈,明亮的眼睛好似琉璃,在光线下透着蓝裙的色彩,宛若个森林里凭空生出的精灵。

赵煜从未见过这么干净的眼睛,干净又胆大,足够净化掉世间的阴暗。

她的脖子上戴了条繁复精致的复古项链,肉眼可见的简直不菲。

赵煜不自觉扬起嘴角,像是个友善亲切的大哥哥,半弯下腰,“小妹妹,你怎么了?”

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在朝这边赶。

他的时间不多了,笑容还在,又问她是不是迷路了。

女孩面上警惕,只点点头。

赵煜用手指了指反方向,问:“那边有个妹妹也迷路了,你是不是在找她?”

保镖临近,赵煜起身,小跑着离开。

保镖跑近,找到了她后长舒了一口气:“大小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大家都找不到你。”

女孩嘟嘴:“我散步难道不可以?”

保镖头疼,再不可以的事情都不能当着她面说的,于是点头附和:“可以可以,奚大小姐,我们先回去吧,奚老爷子看不到你会不开心的。”

女孩扭头,有点纳闷,又有点好奇,原话重复刚才赵煜说的,“那边有个妹妹也迷路了。”

只不到半月,季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季邢被推上继承家业的位置,但终归叔父有别,季驺能给他的是万人敬仰的家属荣誉和光环,他是独子,季驺死后,他便成了国家之子。季骅留下的就没这么简单了,财产纠纷不断,各路股东和亲戚都要分羹,无情地断定季礼已经死于绑匪之手,多余的财产要划分给他们。

季邢气愤所谓亲人为钱撕破脸,非咬着这口气守住了季礼的那份。

有消息传出,城西潞城的仓库因人为原因管理不善诱发大火,被绑架的季礼可能也在里面。

季邢立马就带人去看了一遍,然后让人请了检验师来现场采样,回去化验看到底会不会是季礼。

尽管工作量耗时费力,季邢都要自己证明到底是不是季礼。

那个跟他玩捉迷藏的丫头,他不信能自己真能输。

得知季礼在奚老爷子的时候,季邢有过冲动的想法觉得这一切幕后黑手就是奚家人。

奚家人从来不做正事,正好符了他们的风评。

季礼带着人去奚家时,身上的怒意没藏,看着真有几分季驺的风范,却也有几分意气用事。

奚老爷子以前没好心做好事,但是有了奚月后不同,有了这个心情和心境去行善积德。

看在是季驺之子的份上,奚老爷子卯着耐心和他对话,将原委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一遍。

季邢冷冷听着,没半分信和感激。

这时奚月刚从外面回来,也不管奚老爷子正在和人谈话,冲进他怀里,侃侃谈起今天在学校发生的趣事。

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在季邢听来却是喋喋不休,麻雀一样。

没规没矩的。

季邢中途忍不下去了,强行打断:“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我妹妹?”

女孩说话被打断,很不悦地望过来,蹙眉:“你是谁?”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好心情被打断了。

“你难道没有看到我在说话吗?”

季邢不想跟她搭话,于是看向奚老爷子。

奚老爷子搭在奚月肩膀上的手轻拍了拍,柔声道:“这是你救回来那妹妹的哥哥。”

奚月意外了一下:“哦?”

旋即脸色更不好了,“那你准备怎么谢我呀?我把你的妹妹救了回来。”

季邢觉得可笑,第一回见人贼喊捉贼这么招摇这么不要脸的。

冷嗤出一声。

“我问你话呢?”奚月真的有被惹到了,小身板往地板上一站,笔笔直直地盯着他,气势倒是十足。

季邢现在人在屋檐下,理都懂,局势也看得清。

他现在只想带季礼回家。

他问奚月:“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奚月的大小姐脾气上来就无边无际,尤其是现在被季邢惹怒了,“你要道谢怎么还问我呢?你有没有诚意啊?”

“你妹妹要么就是昏迷不醒,要么醒了就是发疯乱叫,都快烦死我了。”

“早知道就不该带她回来的。”

季邢被气得脸色铁青,身侧的拳心紧握,每一分力道都在提醒自己,要忍。

奚老爷子终于发话了,却是先哄了奚月。

“月月,那今天就让他把人带走,也好清静。”

“至于诚意嘛。”话头落到季邢身上,奚老爷子的话音立马就沉下来了,“我觉得季家电气集团的股份还勉强算得上诚意。”

狐狸,终究是要露尾巴的。

季邢咬了咬后槽牙,抬起隐忍有力的黑眸,“好。”

奚老爷子点头,给旁边手下人示意,后者带着季邢上楼。

身后还传来娇蛮女声的埋怨:“这是谁啊,我不喜欢。”

“下次再也不要让他来家里了。”

奚老爷子笑笑拢她的发,“好,听月月的。不让。”

季礼终于回家,而原本是让无数人惊羡的家转眼支离破碎,就连她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公主,像个被人弄坏的芭比娃娃,破烂不堪。

她整日哭得惊天动地,捂着胸口气都喘不上来。

醒着,就哭;哭累了,就自残,想自杀,然后被拦下,又哭,熬在痛苦里,挣扎无望。

世界塌了,她的人生止于七岁这年就到了尽头,看见第二天的阳光只会唤醒她那些天里的耻辱和折磨,以及让人窒息的现实。

是季邢接她回家,陪在她身边,不分昼夜地盯她安全。

季邢这年16岁,和她一样经历了绝望和痛苦,被黑暗吞噬进深渊。

季邢的话很少,很少到像个哑巴。

也从来不哭,像是不会痛苦,像个傻子。

季邢情绪激动时,会对季邢动手,说他这个人还活着干什么,活着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让她跟着一起痛苦。

她永远也忘不了季邢回她的话。

季邢说:“活着,才不辜负他们的死,不管想不想,这条命都不是我们自己给的,没资格浪费的。”

说话的时候,季邢不看她,垂着头,将情绪埋到地面。

这条命都不是我们自己给的,没资格浪费。

活着,才不辜负他们的死。

季礼又开始哭,伤心的画面一遍一遍的在脑子里重映,小身板沉不住这么大的悲伤,整个人跌到地上,再站起来太难。

季邢任由她哭了一会儿后才蹲下去,手正要拍上她的背。

胸膛里猛然砸进一颗脑袋,她恸哭不已,声音颤得完全不着调。

他很努力地听清楚了。

她问他:“哥,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坏人?”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哥,在这样惨痛的时分。

如此纯真的问题,再资深的哲学家恐怕都无法给出周全的答案。

为什么不会?

季邢手拍在她的后背上,小心又不熟练地拍着,回答不了她的疑惑。

他知道她害怕,委屈,受了伤。

“以后我保护你,会保护好你。好不好?”

我,超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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