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汉王离去, 殿中阴影处现出一人形。君瑶从黑暗中走出,缓步到榻前。
榻上安卧的“君瑶”渐渐消散,变作一棵小小的桃木,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君瑶看了那桃木许久,弯身将它捡起。桃木在她手心,逐渐变得透明,与她融为一体。
仿佛这般,汉王那吻,便是落在她身上。
汉王自觉做了件大事,一夜不曾睡好觉。临近天亮,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也是沉浮在半梦半醒间。她梦见阿瑶也亲亲她了,她对她笑,抱抱她,也与她和颜悦色地说话。
这梦甚好,却叫唤她起身的内侍吵醒。
汉王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唤醒了,便慢慢地坐起来,呆呆的愣着。侍奉她的宫人知她自小便是个慢吞吞的性子,唤过一声未得回应,也不急,只候在门外等着,过得约莫半刻,殿中果然有了回应。
一夜未眠,稍一合眼便被叫醒,汉王却一点也不生气,她以凉水扑面,让自己清醒过来,便抖擞起精神,往前殿去召见大臣。
她亲亲过阿瑶了。亲亲是唯有夫妻才能做的事,她是一定要娶阿瑶的了。
她跟昨日不一样了,是一个要成亲的人。国相说过,大人方能成亲。她是大人了,要有大人的样子。
大臣们察觉陛下今日格外振奋。他们倒不知陛下有一个宏大的志向,这志向已在陛下心中算达成了,只是言语时又添了一份谨慎。
党同伐异,古来便有,只是每到乱世,便愈演愈烈。
大臣们原先要立汉王,也不乏以为汉王年幼,又无势力,好糊弄的心思在。
谁知立了汉王才发现,陛下年幼不假,行事却颇认真,很有一股执拗的秉性。无势力也不假,却深得民心。
大魏兵将折损过半,余下的多是些老弱病残。汉国因未曾卷入兵灾,青壮皆在。三郡良家子感念陛下治水之德,都是能为她效死的。
因这种种,大臣们方不敢放肆。竟让汉王,在区区一月内,将这新组起的朝廷拾掇得像模像样。
然而汉王并非天赋异禀,她治汉国时,便是赖臣属辅佐,方能顺利,更何况治理天下,每日皆是万般小心,唯恐大臣们又要出什么歪主意,来蒙蔽她。
今日大臣们赶来,仍是说归洛阳之事。
众臣多自洛阳来,妻女家人、田亩宅邸,皆在洛阳,自是一心归去。何况临淄虽也繁华,作为都城,总归是小了,哪能彰显大魏大国风度。
陛下登基一月,不提归都,每有大臣提起,也总岔开,众臣不免急了,倘若陛下习惯临淄安逸,待皇位坐稳,干脆下诏迁都,可如何是好。
汉王一听那大臣又谏言归都之事,立即警惕起来。
他们又要来害她了!他们要害她做一个昏君,然后百姓就不喜欢她,阿瑶也不喜欢她了!
汉王板起脸来,但她又知皇帝也不是为所欲为,什么都说了算的。何况她方即位,而他们都是老臣,不能不与他们尊重。
那大臣说得唾沫横飞,汉王容色正肃,只听着,并不轻易开口。
待大臣说完了,汉王方严肃道:“此事是当一议。”
大臣一喜。汉王立即扫视殿下众臣神色,便见多是松了口气的模样,显是赞同归京的。汉王的心沉了沉,洛阳城毁,不知费多少银钱、征多少劳役方得重建。汉王有心使百姓负担缓一缓,与他们一两年休养生息,再图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