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干了最后几瓶酒就走了。
宋尧喝多了有点儿上头,一直叨叨着说白艾泽不够义气,连出国这么大个事儿也不告诉兄弟们,说着说着竟然还把自己气着了,赌气不和白艾泽说话,还非要拉着尚楚一起不搭理白艾泽。
和个醉鬼没道理可讲,尚楚只好搭着他的话茬子随口附和说是是是对对对他是没良心的傻|逼咱不理他。白艾泽在路边拦出租,闻言扭过头,冲尚楚投来一个无奈的眼神,尚楚费劲地扛起宋尧,骂道:“就这点儿酒量还敢吹瓶,操!死猪似的......”
出租车来了,白艾泽从尚楚那儿接过宋尧,把人塞进后座,帮着系上安全带,给司机报了地址,又掏出宋尧的手机,当着司机的面儿给他爸去了个电话,报过去车牌号,最后在宋尧的手机上打开gps实时定位。
尚楚站在后头看着白艾泽有条不紊地把这一连串事儿做完,他做事一贯如此,看着和冰块儿似的冷漠不好接近,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周到细致。
过了一会儿车走了,白艾泽看着出租尾灯蹿进前面的十字路口,混入一片车流,这才转过身,眉心隐隐挤出一些褶皱,抿了抿唇说:“阿楚,我......”
“接着,”尚楚把他的包扔过去,“走了。”
白艾泽有些走神,没注意抛来的背包,黑色帆布包“啪”一下砸在他脸上,他这才伸手接住。
尚楚双手叉腰扑哧一笑,扬了扬下巴问:“哎,没砸坏吧?”
“没,”白艾泽背上包,指尖刮了刮挺拔的鼻梁,“鼻子没塌就行。”
“误会了,”尚楚撇嘴,“我说的是包没砸坏吧?”
白艾泽低咳了两声:“没。”
“德行!”尚楚扬眉,走到他身边撞了他肩膀一下,打趣道,“你这身手退步了啊,连个包都接不住,训练场上接我的拳头倒是挺准的。”
两人沿着步行道一路往前走,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白艾泽牵着尚楚的手,偏头看了看他,眼底目光微闪。
“不问我吗?”
“啊?”尚楚扣住他的五根手指,反问道,“问什么?公子今年贵庚?家住何方?要娶你需要准备多少礼金?”
“出国。”白艾泽说,“阿楚,我妈妈......”
“我又不是宋尧那个喝多了的傻|逼,”尚楚打断他,晃了晃他的手臂说,“你根本不知道这事儿,但她确实有让你出国的打算,而且她压根儿不同意你上警校。今天碰巧遇上了,她故意在我们面前说这个,让你下不来台。阿姨估计本来就不爽你和我们这些人混在一块儿,又算准了你不会当面反驳,毕竟你是儿子,不可能在朋友面前驳她面子。”
白艾泽本来多少有些紧张,担心尚楚误会,这么一来嗓子眼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根本用不着解释,尚楚全替他澄清了。
“怎么知道的?”他释然一笑,攥紧尚楚的手指,偏过头问。
“这还能不知道?”尚楚耸了耸肩,“随便猜猜就猜中了呗,这么简单的小案子,我都不屑看一眼的!”
他语气实在是得意,微扬的眼尾勾出一个狡黠且撩人的弧度,白艾泽心里痒得很,看四下无人,忍不住弯腰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亲,末了说:“是,尚警官厉害得很,专破大案要案。”
尚楚一脸“不值一提”的表情,倨傲地摆了摆手:“而且我有确凿证据,证明出国这事儿你不知情。”
证据?
白艾泽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除了在学校,他和尚楚几乎形影不离,压根儿没有时间打理出国的那些繁琐手续,更别说准备语言考试种种。但他仍然顺着尚楚的话问:“什么证据?”
“你又不傻,”尚楚言之凿凿地说,“世界上哪儿还能找到我这么英俊帅气风流倜傥潇洒迷人的男朋友,关键是还那么喜欢你。”
白艾泽一愣。
尚楚语速很快,恨不能把自己吹上了天:“我不说是全首都最帅的男人,好歹也能排在前三帅吧,你看我这鼻子这眼睛这嘴巴,我|操简直无敌了啊!摆蜡像馆里直接就能当雕塑展览,每天至少能吸引三百五十八名omega前来参观,创收好几万......”
他用极端自负的语气自吹自擂,脚步轻快,眉飞色舞,神色张扬得很。
然而,白艾泽眉头一皱,听出了隐藏在浮夸字句下小心翼翼的紧张和惊慌。
尚楚不仅没有生气,连一丝一毫不愉快的情绪都没有,没有冲他吼,没有质问他是怎么回事,甚至可以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推断。
白艾泽还以为尚楚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其实对于青涩的尚警官而言,那根本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猜测和推论,而是他不愿直接袒露的不安。
“而且你也喜欢我,你和小媳妇小白一样黏人,你才不舍得去离我那么远的地方,”尚楚嘴唇发干,他舔了舔干裂的嘴角,接着说,“对吗?”
他说这个问句时的语气很轻,尾音飘在暗色的空气里,像他始终无法真正落地的那一颗心脏。
“对,”白艾泽沉声回答道,“证据确实,没有反驳空间,并且不存在翻案可能,可以直接结案。”
尚楚呼吸一滞,低头见着自己脚尖前恰好有一块小石子,他轻轻踹了一踹,小石头咕噜噜转了几转,在一颗粗壮的梧桐树下停了下来。
入夏之后草木茂盛,小石子隐进树荫,恍若钻进了某个结实的怀抱,尚楚一晃神就看不见了。
“尚警官,”白艾泽勾了勾手指,“这桩案子我说了算,结案。”
“yes,sir!”尚楚抬手敬了个礼,笑得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缝。
白艾泽颇为满意地点头:“很好。”
“白sir,还有个问题,”尚楚举手,“可以提问吗?”
“可以。”白艾泽颔首。
“白sir今年贵庚?家住何方?要娶你需要准备多少礼金?”尚楚那股油嘴滑舌的劲儿又来了,“喜欢什么样的,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一并报上来。”
“今年十九,家......”白艾泽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片刻后若无其事地接了下去,“目前没有安家,娶我的话一碗牛肉面多加一份牛肉就可以,喜欢嚣张狂妄、目中无人、恃才傲物的那种人。”
“靠!”尚楚笑了,“我就那么一无是处吗!”
“还没有说完,”白艾泽也笑,“正直、坦率、坚韧、勇敢。”
尚楚嘿嘿一笑,皱了皱鼻尖,非常不诚恳地谦虚了一下:“过奖了过奖了。”
白艾泽上下打量他一眼,表示道:“确实过奖了。”
“......滚蛋!”尚楚笑着骂了一句,又小声补充道,“只有一点过奖。”
“哪一点。”白艾泽问。
“勇敢那一点,”尚楚盯着梧桐树的阴影,像是一把巨大的伞,“我应该再勇敢一点。”
他不该让紧紧抓住白艾泽不放成为一种习惯,他不该总是在白艾泽身上索取安全感,他应该更加勇敢一些的。
如果他是一块巨石就好了,如果遇上坏天气,他也能替梧桐挡挡风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