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眨巴眨巴眼睛,乖巧的坐在文小姐旁边,一言不发。
文璟晗知道, 如今在秦夫人眼里自己才是亲女儿,秦易却是个外人,这般情景她在文家也遭遇过了。因此在来之前她就和秦易说过了,今日之事都听她的,切不可自作主张。
小少爷看起来很听话,文小姐自然也不能让她平白在亲娘这里受了委屈,于是主动开口对秦夫人道:“阿娘不必多想,此事我也思虑良久了。之前那些账本阿娘也都看过了,有问题的并不只是珍宝阁那几间,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如果不好好查查,只怕咱们秦家离败落也不远了。”
秦夫人就听不得败落这话。她和秦老爷夫妻恩爱,当初是眼睁睁看着秦老爷费尽心血打下这片家业的,若非操劳过度,秦老爷或许也不至英年早逝。如今秦老爷不在了,这家业她是想守住的,只是深宅妇人,本事眼光都有限,再加上那软和的性子,注定不能成事。
好半晌,秦夫人才呐呐的说了一句:“你爹去的早,当年曾与我说,他手下那班管事都是随着他打拼立业的,忠心可嘉。他不在了,我可以信他们的……”
文小姐叹了口气,对于秦老爷当年的话不置可否,却只道了句:“阿娘,人心易变。”
秦夫人闻言动了动嘴唇,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因为那些错漏百出的账本早已经证明了一切。秦老爷当年的话不假,可是财帛动人心,再加上秦夫人的放任自流,发展到如今这境况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要文璟晗说,秦家乱成这样,其实八层都是秦夫人放纵的缘故。
秦易看着自己亲娘白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心疼,便说了句:“阿娘不必难过,现在理会为时不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般安慰着实有些空泛,秦夫人因这话抬眼看了她一眼,心里却更警惕了起来——秦家乱局虽显,却只她们母女二人详知内情,管事们贪婪之余粉饰太平却是做得极好。这文家小姐缘何突然看上了她家阿易,明知阿易是女子还嫁?又缘何知道秦家危难,今日还毫不避讳坐在这里听她们母女议事?
想着想着,心里陡然一惊,难不曾是文家知道了她们家的现状,便派了女儿过来夺她家家业?!
秦夫人自从嫁给秦老爷,过了二十来年的舒心日子,自然不会隐藏情绪。这想法一冒出来,她盯着秦易看的目光便倏地凌厉了起来,看得秦易满头雾水之余,忍不住问道:“阿娘,怎么了?”
文璟晗却是一下子就读懂了秦夫人的眼神,虽然那直勾勾的目光是看着秦易的,她心里也一下子堵了起来。皱皱眉,便开口道:“阿娘不必如此看着璟晗,她今日来此,是我带来的,她说那些劝慰的话,也是因为我事先就将家中事与她说了。”
听得这话,秦易也反应过来了,原来秦夫人方才用那般的眼神看她,不仅觉得她是外人,不能知道秦家家事,还觉得她心怀叵测觊觎秦家家业?!
眼前这是亲娘,可秦易还是一下子就气炸了,替文小姐气。而小少爷的好脾气也只在文小姐面前,面对最熟悉的人,有时候才更能放开本性。于是小少爷气得一拍桌子,很想骂两句脏话,碍于面前的是亲娘只好忍了,却是扭头就走:“你不想让我知道,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说完这话,秦易走得毫不犹豫。
文璟晗无奈扶额,秦夫人也有了一瞬间的无措。她就是这般性子,对方表现得越是强硬,她就显得越软弱,秦易拍桌子走了,她反倒犹豫起来,担心得罪了文家。于是眼巴巴的看向了文璟晗,弱弱开口道:“阿易,我没有旁的意思,你和璟晗别多想……”
面对这样的秦夫人,文璟晗不止一次觉得无力了。她也不想再与她废话了,便摆了摆手道:“无碍,些许小事,阿娘不必挂心。咱们还是言归正传,说一下生意上的事吧。”
今日文璟晗来此,就是为了要权。秦易虽是秦家唯一的继承人,但有秦夫人这么个糊涂人压在上面,她们做什么都不方便,还不如借着成婚的事早些将权柄拿回手里,做起事来也名正言顺许多。
秦夫人的重点却总是跑偏,她扭头往正厅外看了一眼,外面早不见了秦易的身影,便抬手指了指外面道:“阿易,璟晗就这样走了,你不去看看她吗?”
这里本就是秦易的家,文璟晗觉得自己在秦家出事了,秦易都不会有事,自然也不将她跑出去的事放在心上。所以再开口时,语气里更添了两分无奈:“阿娘别担心,她只是回秋水居去了。”
秦夫人闻言沉默,不再说话。
文璟晗到这时候也看出来了,秦夫人东拉西扯这许多,其实就是不愿意放权。她有些不解,耐心也被秦夫人耗得七七八八了,便直接问出了口:“阿娘你到底在忧心些什么?如今秦家内忧外患,你不理,我想要帮着处置生意上的事,你又不愿。难道就一直这么拖下去吗?!”
到底是自己女儿,如今房里也没了“外人”在场,秦夫人期期艾艾还是开了口:“阿易,实不是阿娘舍不得交权,只是你表哥这两天和我说的一些话很有些道理。这秦家的家业是你爹辛辛苦苦挣下的,得来不易,你这些年在外面胡混,什么也不懂,教我如何放心把家业都交给你?!”
文璟晗听到这里就明白了,她们来得快,周启彦却是更早一步说服了秦夫人。
其实周启彦劝秦夫人的话本也没错,秦易本身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不说,在外面花钱也没个数。如果没有这一场阴差阳错的遭遇,秦夫人将家交到秦易手里,只怕败得更快。说什么整顿家业,有秦易的那些前科在,秦夫人能信得过她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