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沉声答道:“左脚天生只长了四趾,他不是我的阿鸣,还能是谁?”
“或许只是巧合。”
“过去他贪玩闹事,被我打断了手,后来一直没能养好,难道也是巧合?”杜夫人轻柔地摸了摸那药人手肘上略微有些内弯的关节,目光冷得像北风吹过的冰河。
岳隐一时语塞。
“他确实是杜长鸣。”宁半阙忽然开口说道。
杜夫人行走江湖半生,本就冷硬得像一块顽石,如今闻此噩耗,却还是一个没忍住,红了眼眶:“是娘不好,没有认出你来,竟然害你……”
害你死于至亲之人剑下,甚至……临死之前都没能彼此相认。
原本已经不抱希望,当他们不过是去作了一场漫长的远行,更有甚者早早就立下了衣冠冢,日夜烧香拜佛,愿亲人转世平安。谁料一点踪迹传来,依稀带着微弱生机,令人不自觉泛起期望。
只是如今尘埃落定,那点生机却转眼间化作比未央长夜还要沉默的死寂,叫人连泄愤都不知如何下手。
早知如此,何苦来寻。
韩璧沉声问道:“你怎么确定他的身份?”
“他们的头顶,刻了名字。”宁半阙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是我亲手刻的。”
岳隐闻言,向药人的头顶伸去了手,在脏乱的黑发中摸索了一番,果然在顶上摸到了一小片刻印般的凹陷,不深不浅,正好组成一个名字。
“确实是杜长鸣。”岳隐沉声答道。
这一句话犹如滚水入锅,烫得在场众人浑身发痛,他们只得神色迷茫地用食指在药人头顶摩挲着探索,再难以置信地确认到底哪一位才是他们的亲人和好友。
谁能平心静气地接受,自己冒死来寻的人,转眼间就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别人不能,沈知秋同样不能,可是他还是去找赵铭川了。韩璧缓缓地跟在他身侧,眸色深沉,看不出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赵铭川应该还活着。”
沈知秋眼睛微微一亮,只因韩璧素来聪明过人,既然他敢开口,必然是有所依据。
赵铭川果然不在其中。
韩璧轻轻捏了捏沈知秋的手心,道:“别怕。”
沈知秋摇了摇头,他心中并非害怕,只是望着这满场血肉模糊的尸体,和那些神秘莫测的怪虫……他只是担心赵铭川纵使活着,也不再是当年的小师叔了。
这一头仍有人在胡思乱想,另一头众人已然回过神来,向着宁半阙发难。
“你对我儿子的下落心知肚明,却偏偏一路隐瞒,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杜夫人声声泣血,手执一把长刀,似是随时要将面前这人碎尸万段,“提点破绽的是你,刻字的也是你……”
“你没说错,把他们害成这样的人,”宁半阙打断了她没说完的下半句话,继而一字一句地开了口,“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