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沈知秋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朝堂纷争不断,江湖动荡不安,朱蘅和青珧生在此间,曾经流离失所,以致误入歧途,最终天人永隔;燕怀深和太子生就一颗狼子野心,不顾血缘亲情,掀起弥漫硝烟,谁料成王败寇,要么人头落地,要么幽禁终生;还有那么多在阴谋诡计中被无故牵连的将士和侠客,不过昨日今朝,坟头上的野草早已生得比人还高。
还有宁半阙,为了报仇雪恨,不惜犯下弥天大错,心里有着再多的悔恨都嫌太迟,最后只能让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都活着。
沈知秋身在其中,阅历渐长,不能说是见惯不怪,却也早已经失去了当初百般唏嘘的心情。
送走的人已经太多,尚且能留下来的,不过是一点没处能够倾述的遗憾,对于死去的人来说,全都晚了。
回不去了。
赵铭川急促地咳嗽起来。
这时众人都已渐渐围了上来,尤其是萧少陵,一眨眼就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站到了赵铭川面前,“……小师叔!”
萧少陵手持虚微剑,正要往赵铭川手里塞去,赵铭川却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你为何不接?”萧少陵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赵铭川扬眉而笑:“待我恢复到能在你剑下走过百回的程度,你再物归原主也不迟。”他的剑,应该由他亲手取回。
萧少陵叹道:“若是非要这样,小师叔,我怕是你这辈子都很难拿回剑了,还是改成九十八回吧,或许有点希望。”
这话一出,竟有一点像是在嘲弄赵铭川断臂以后实力不济,众人纷纷侧目。
然而赵铭川一听便知萧少陵是在说自己这五年来的近况,遂温言说道:“少陵,看来经过这数年磨炼,你的剑境又进益了。”
萧少陵:“如今的我,大约能打八个岳隐。”
岳隐怒道:“小师叔,你别听师兄胡说八道,顶多就能打……六个我吧!”
萧少陵很是照顾岳隐的面子,微笑着点头:“好吧,你说六个就六个,唉,我真是个从善如流的好师兄。”
岳隐:“呵呵。”
赵铭川看着他俩打打闹闹,心中浮起一阵久违的微暖。
韩璧忽然开口:“噤声。”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一小道窸窸窣窣的声响自宁半阙的心口清晰地传出,就像是……有些什么东西展开双翅,正在狭小的空间里横冲直撞。
韩璧伸手拍了拍沈知秋的肩膀,“把人放下。”
沈知秋闻言,便乖乖地把怀里略带余温的尸体平放到地上,继而退后几步,站到了韩璧身旁。
韩璧虽然没说,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只吃过了种蛊人心脏、能救赵铭川一命的烟沉蛊母,大概是要再次出世了。
片刻以后。
它在一阵沉郁的死寂中探出头来,继而穿过血脉和骨骼,振翅而动,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