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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2 / 2)

像他如此高深的佛法,还从未见过佛祖当真显灵呢!

然而这套说辞,竟赢得了群众的广泛支持,便有信徒,匍匐跪地连称佛祖有灵、惩恶扬善,也有人对着方丈就拜,俨然把住持当作了佛祖的化身,方丈心思一动,认为这样的误解大大有助于本寺的声誉,也故作起高深来,默认这套说辞。

孙宁趁人不察,一把拉过尚自目瞪口呆的柴生,压低了声问道:“怎么回事?”

柴生心有余悸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正要冲上前去阻拦大姑娘,双腿竟像被紧紧捆绑住,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大姑娘当真无妨?若未受重伤,怎么昏迷不醒?”

——

春归在昏昏沉沉之间,仿佛回到了让她魂牵梦萦的岁月。

尚是稚子,不识忧愁,在阿爹膝头,一字字跟着念“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院子里的槐花,飘飘洒洒落满襟怀,她悄悄拈起一朵,嚼出唇齿留香。

恍惚又到稍大的时候,趴着窗棂,探出半个脑袋,窥望正在写文章的阿爹,脑勺一痛,转过身吃惊地发觉又被阿娘抓了个现形儿,阿娘蹙着眉头,严肃却低声教训:“偏是记不住,竟然又来打扰阿爹用功!”

淘气的举动,似乎数不胜数,比如悄悄拿了阿爹的酒,学着举杯邀月,喝得两靥发热头昏目眩,傻笑着手舞足蹈,怎能不被察觉?难逃阿娘教训,被罚抄《女诫》,好些天垂头丧气,又是阿爹开导她:“春丫还小,这时还不能饮酒。”

“长大了就可以了吗?”

“是,等春丫大了,就能陪阿爹共饮。”

“那多久才算长大呢?”

“女子及笄,便为成年,那也是我们春丫,大好年华伊始。”

当时是多期望啊,快快及笄,但已经及笄的如今,春归却又希望,她的青春永远不将绽放,一直是父亲膝头上那个不知哀愁的孩童。

父亲在世时,她被视同掌上明珠,她的身后永远有最最坚实的依靠,从来没经受过丝毫风雨的凄凉,她有多么眷念父母俱在的岁月,以至于就算在梦中,竟也清晰记得这样的美好于她已为永失,她一遍遍警告着自己不要醒来,该有多么惧怕,在睁眼之间,什么都留不住,烟消云散左右空空。

可是谁,一直在她身边啜泣,一直唤着“春丫春丫”,纵然她闭着眼睛不愿面对,意识还是驱散了梦境,阿爹甚至没有对她挥手,形影已经不见。

她也终于分辨出,唤着她的人,是阿娘。

张眼,果然瞧见阿娘立在一旁,淌眼抹泪,春归抬手放上额头,把一声叹息暗暗咽下,说话时,又觉嗓子里干涩得厉害:“阿娘莫哭了,你身子本就不好,如此忧愁,又怎利于康复将息?”

却闻阿娘惊呼:“春丫,你怎么能看见我?!”

春归莫名打了一个激灵,把额头上的手放下,瞪着眼看阿娘惊惶的神色,脑子里翻江倒海,浑浑噩噩。

她见阿娘似乎想要掺扶,当手接触她的左臂,竟像直接穿过了她的臂膀,她却无知无觉。

这一惊非同小可,春归撑着身体笔直坐起,又觉一阵天眩地转,但这回她是当真清醒了,她记得发生的一切:眼看着阿娘沉重的病情一天比一天绝望;和纪夫人以及宁哥哥计划着怎么让族公妥协;错过阿娘临终时刻;隆灵寺前拼尽全力地一撞……

当真清醒了,却还是能看见骇然的母亲。

“阿娘?”春归颤着声儿,也颤着手,她去抓母亲的手,却抓了个空,但她依然能清晰地看见母亲!

穿着打扮,是小殓时那身服饰!!!

难道是她当真触壁而亡了?所以才与母亲泉下相聚?!

春归四顾,只见她躺在一张吊着青纱帐的架子床上,正前有一扇糊了莤影纱的花窗,窗下摆着条几,上头搁着香炉,窗边儿就是一扇门,垂着门帘,上头画着兰草,一壁白墙,悬有字画……

这分明是一间布置简洁,却不失雅致的屋舍,怎么会是阴冥九泉?难不成,阴冥九泉原本就是这模样?

正惊奇,眼角余光到处,那里竟还站着一个婢女!!!

春归糊里糊涂,母亲却号啕大哭起来:“春丫,我可怜的孩子,你竟也这般命苦,都是阿娘误了你……”

母亲哭得伤心,春归倒并不觉得多么难过,她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的轻快,死就死吧,生时凄孤,还不如死后团聚,可为什么一命呜呼了,额头还这么疼!

用手一摸,这回倒是感觉到了额上包扎的布巾,再次提醒她临死前拼尽全力那一撞。

哎哟喂,用手一摁伤口,更痛了!!!

又听一声嗤笑,却是墙角那面生的婢女发出:“别摁了,再摁,你也死不了。”

“我没死?”

“我的春丫还活着?”

一个茫然,一个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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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细诉遭遇

沈氏去一趟隆灵寺,遭遇一件奇特,她于是心情大好。

原本以为那卖身葬母的女子被郑珲澹逼得触壁自尽,论是古氏多么嚣张,她也不会放过杀人凶手,谁知转头又听说女子只是受了轻伤,既未闹出人命,她又不是真正的朝廷命官,也没法子把郑珲澹当场扣押,却还是借着这桩由头把古氏敲打一番,古氏也再无闲心和她争什么住持释讲,灰头土脸领着儿子离开了是非地。

沈氏逞了愿,询问如何解厄,那方丈虽是佛门中人,却不曾真正远遁世外,听沈氏的说辞,又晓知州大人的病情并不要紧,无非来了汾阳有些水土不适,更兼公务上诸多不顺,心中忧愁,才拖延到如今不见痊愈,他便先一语断定:“赵知州这一厄情,无关病势,却乃心疾。”

又知几分官场政斗的症结,与荣国公府不无干系,方丈原也不想牵涉进去,却因春归这么一桩事,到底顾及舆论,又被沈氏那重重一笔香火钱砸得心动不已,也就多说了一句话:“施主又何需再问解厄之法?今日此行,已遇解厄之人。”

沈氏稍一思索,也就开了窍——

虽说郑珲澹身上没有摊着人命,却是多得佛祖庇佑那可怜女子,不能将他当作杀人凶手法办,仗势欺人的罪名儿却跑不了,荣国公一介权贵,虽和赵家这样的官宦世族说不上什么直接矛盾,可听说荣国公和施良行从前却来往频繁,要是能借这一把柄,牵连上施良行,指不定就能化解局面上的艰难。

于是沈氏便把春归当作了“贵人”,将昏迷不醒的可怜女子带回了知州府衙养伤,自也是为了等春归清醒后,细细询问情由,再告知丈夫,看看能不能当作契机。

只没想,虽方丈断定春归没有性命之忧,她这一昏迷,竟是一日一夜过去,好容易听说终于是清醒了,沈氏忙不迭便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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