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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2 / 2)

经兰庭点明后,严景喻的神色不由又是一变。

巡按御史一般不为常派官,几乎年年皆有变动,这就导致州县等等地方官员往往对本年委派的巡按究竟是谁先不知情,而据严景喻所知,他的那位同乡兼旧友唐维抵达汾阳不过三日,尚且不及各处走访,而赵州尊的长公子竟然便知他与唐维交情匪浅,这才暗示他应当立即将此案报知唐维,并说服唐维参与复审。

一定是在唐维奉职受令时,赵知州已然得到了消息!

要说来巡按御史不比得东厂、锦衣卫一类暗探,身份其实远远没有这样的神秘,只要委任下达,不可能也没必要瞒得密不透风,不过如果地方官员能及时探听得这一消息,说明消息极其灵通,直接反应了这位官员在朝堂的人脉深厚。

严景喻不由感慨,到底是父亲曾为一国首辅,生前就被封为三公之首,赵州尊在朝堂的影响万万不容小觑,看来自至汾州,起初的无所作为都是藏拙,是为了迷惑对手的计策,一旦察明实据反击起来便绝不手软。

不得不说严景喻当真高估了赵州尊,他根本不知也觉得不用关心巡按御史由谁担当,何时赴任。实则是兰庭尚在北平未被召来汾阳时,便得知了唐维的任命,于是顺手便察了察他的根底,和汾州地方官员有无关联,察实唐维并没有牵连进任何党争,只是和汾州学政严景喻素有交情。

要说来其实不用唐维出面,兰庭也有把握拒绝提刑使周渚,奈何赵知州恨不能赶紧丢开蒋氏这烫手山芋,故而兰庭只好请唐维这个外援参与,又之所以找了诸多说法,也是无奈之法,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外人“家父胆小怕事打算推诿责任”吧。

“唐巡按刚刚抵达汾阳不及三日,想不到赵州尊便已得知消息。”严景喻几乎怀疑他的身边有赵江城的人监视盯梢了,他可是昨日才刚刚见过唐维。

这个误会很不好,必须打消,兰庭忙道:“算来此年夏税已近征收完毕,各地巡按都将陆续抵达了。”

而且自从他打算重审东墟命案布局种种计划,笃定争取唐维这位强有力的外援,又托了锦衣卫的人从中相助,唐维刚刚踏入汾阳地界兰庭就收到了消息,哪里还需要监视严景喻。

见无论是官员任命又或一州刑案甚至连夏税等事,赵州尊对其长子都是毫无隐瞒允其在旁佐助,足见对于嫡长子的器重和寄望,严景喻又度兰庭的言行举止,虽说年岁尚未及冠并久富盛名,但丝毫没有骄横自傲孟浪浮躁,温文尔雅又不失果决。

难怪此子龆龀之龄,竟然就能获皇上俊才之赞。

严景喻忍不住问道:“大郎君此时仍在汾阳,应当会错过今秋乡试了,未知原本的计划是何时进举?”

“不敢瞒大宗师,待佐助家父审清东墟命案后,学生便会赶返京都,应当能够赶上今秋乡试。”

这也未免太赶了吧!

但严景喻惊异之余又不无惋惜,像这样的俊才杰出,怎么就不寄读汾州州学呢?否则他们之间也算有了师生的名份,日后赵迳勿倘若能够状元及第独占鳌头,也能为他这大宗师添光加彩,洗一洗自己同进士出身的遗憾。

惋惜归惋惜,对于兰庭的建议严景喻却没有丝毫犹豫便慨然应允,他原本就担心遭到“推诿”的诽议而打算说服好友唐维出面,务必要把东墟命案留在汾阳复审,且一旦唐维参与复审,他也能及时知获案情,根据情形作出应对,越能担保不会因为这突生的事件受到牵连。

当然,在兰庭和华霄霁的面前,严景喻依然是发表了一番义正辞严的见解,什么要若胡端枉法诽谤生员,他身为学政绝不让座下弟子蒙冤云云,他是要以汾州学政的名义,向巡按御史唐维举告胡端有枉法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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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无法退却

做为一地的巡按御史,赴按临之地,原本便应审录罪囚吊刷案卷,论来其实不需兰庭使计利用严景喻游说,唐维也应当过问在汾阳掀发舆情风波的这起命案。可“应当”不等同“必需”,相比“巡视仓库”“查算钱粮”这类有关国库征需的事务,刑案诉讼已经越来越不为巡按所关注了,尤其是当案件还关系到朝堂上两大阁老之间的党争时,就算以刚正不阿为操守的御史言官,实则上难免会产生退避保身的想法。

兰庭拿不准唐维会否迎难而上,因此需要用上几分机心。

“而今关于汾阳的舆情,我也遣人出去探听了一圈,虽说市井之中仍有谣言指向蒋氏和华霄霁通奸,但汾阳竟有不少乡绅世族都在怀疑胡端确然枉法,仿佛是说不久之前,赵州尊的家眷召开宴集,相邀薛门等等女眷赴会,席上胡端的娘子就因心虚,对州衙家眷语出不敬大放厥词,不仅被沈夫人驱逐离席,也为薛夫人明言日后不相往来,若说这些女眷之间的交往不能作为依据,那么昨日吴小郎可是亲自在我面前道明了真相,总不至于他明知母亲串通奸夫害杀了生父,竟然还会相求另一奸夫为母亲脱罪吧?”

“严兄的意思,是要让维参与复审此案?”唐维果然有几分为难:“弟初来乍到,尚不清晰汾州一地实情,虽说审录罪囚本该巡按职责范围,就怕牵涉太深耽误征赋之事,这些年河南、湖北等些州县相继发生灾患,赈米赈药使国库闹下不少亏空,又不说边关还不那么太平,弄不好就要用兵,哪里都需用钱,内阁及户部几位大人可都盯着赋收呢。”

“要是寻常案件不问也罢,只如今此案却引发了舆情关注,且还关系到胡端究竟是否枉法,要此人真犯枉法贪赃的罪行,竟然还想串通学官随意革除生员的学籍,毁了华生的仕途,这也算有违科举取士的国本,弟作为巡按御史,若不闻不问,又如何体现代天子巡狩、举劾尤专的职能?依兄看来,弟初按临至汾阳便遇关碍要案,只要公正审决便能赢获黜邪崇正之誉。弟虽才干,然此机遇也确难逢恰呀。”

见唐维似乎仍在犹豫,严景喻提醒道:“要若州尊执意推诿,弟便是决意主持公允怕也诸多阻滞,如此才会因为刑审诉讼之事耽延赋政,不过现下是赵州尊要为百姓出头,追究胡端枉法之罪,弟不过是在旁佐阻,朝堂上自有赵州尊与胡党斗法,弟只需审明案情即可。”

这才真正的说服了唐维,可不是这个道理?

像他们这样的言官御史,历来便视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为志誉,有的人甚至不惜开罪权贵高官,豁出性命也要博得这样的赞词,当然,唐维的志向并不在此,所以当闻蒋氏疑被冤屈,他首先考虑的仍然是这桩刑案值不值得他过问。

这不是说唐维也是个赃官,实在他的出身和根基决定了他没有和权贵党奸斗争的基础,他是个惜命的人,也很爱惜十年苦读才走上的仕途。

故而遇事就难免在取舍权衡间犹豫。

但他当然知道如果能够争取刚正不阿的志誉,对于将来的前程是怎样的基石,毕竟现今已经不同于先帝时期,官声政绩又重新显得重要了。如果仅他一人和胡端、施良行、袁阁老这样的巨党作对,那无疑就是自毁前程,不符合唐维心目中的收益,除非脑子被马蹄踩了,他才可能犯浑发疯。

可现在毕竟不是他孤身作战,是赵州尊在打先锋,而赵州尊身后也是有许阁老支持的!

这样一来,就很有了胜算,唐维入仕多年当然也明白一直明哲保身不可能会有幸运从天而降的道理,该站位时要站位,承担一定的风险,才会收获更大的利益。

就像严景喻所说,机遇难得!

就算赵州尊这回没能把胡端、施良行扳倒,有许阁老作保,远不至于一败涂地,那么他在关键的时候站队赵州尊,必然也会被许阁老纳入羽翼,这可是唐维想都不敢想的机遇。

拼了,就这样干!

唐维展开怀抱,拥着好友严景喻感激涕零:“多亏师兄替我分析利弊,若此回按临汾阳能够破获枉法公案而得朝廷嘉奖,弟必不忘师兄提点之恩。”

唐巡按已经把袖子卷得老高打算大干一场,被他视为后盾的赵州尊却还瞒在鼓里,当听说吴老娘大闹学宫,明百峡甚至提议要把华霄霁革除生籍时,他越发恨不能立即转交这个棘手的案件,莫说兰庭,这回连尹寄余的劝说知州老爷也不肯入耳。

“蒋氏身为一个妇人,名声已经闹得这番狼籍,就算审明她是被冤枉并没有杀人,就能证实华霄霁和她没有瓜田李下之嫌了?你竟然还自作主张把她安置在内庭,那胡端,可是老早就诋毁你是看中了蒋氏的姿色!眼看你今秋便要参加乡试,步入科举仕途,若为了区区一介民妇,牵连得名声受累,怎么对得住你的祖父对你这些年的寄望和教导!”

兰庭没想到父亲大人的担忧竟然仅此而已,实在不知要怎么疏导才好了,和尹寄余面面相觑一阵,决定装聋作哑就任赵州尊发泄一番也罢——横竖他虽有打算,已经不能够把此案移交了!

春归是听菊羞从汤回那里打听来的消息,知道兰庭在翁爹面前又吃了排头,她有些不愤翁爹的迂腐,想了一想,决定在沈夫人面前把这事略略一提,并没有如何煽动,沈夫人果然便向赵州尊施压。

“清者自清,更何况胡端那诽谤原本就极荒唐,蒋氏受了重刑又病了一场,瘦骨嶙峋还有什么姿色?胡端像个疯狗一样的胡乱攀咬,也得有人相信才行!如今薛夫人、丁娘子,多少官宦世族的女眷可都相信了胡端枉法,舆情可是站在老爷这边儿,老爷居然还担心他们诽谤?老爷可是一州父母,治下百姓被老爷的下官冤害,老爷还一味想着推诿,万一被质疑包庇纵容,一纸弹劾递去皇上面前,连皇后娘娘可也是面上无光。”

沈夫人率真,心肠不坏,对蒋氏多少还存同情,更不说因为费氏的屡屡挑衅,她可是把胡端夫妻视作了对头,当然巴不得胡端罪行暴露身败名裂,费氏这辈子都不要妄想咸鱼翻身,故而把赵州尊好一番训导,极力说服尽快审察这件命案。

赵江城寻常虽说是有几分惧内——当初布政使送给他那温柔娇媚的侍妾,没两天就被沈夫人发卖他也只不过敢抱怨几句冷战几天,沈夫人亲自递上台阶,赵州知就连忙顺着下来,从此提也不提。但关系到衙堂公务,依着赵江城素来有些迂腐的性子,总不能完全听从沈夫人的摆布,故而他仍然打算按兵不动,等着提刑司的回文送到立即便把人犯移交。

却没想到这日又被巡按御史唐维堵在了衙堂。

迂腐之人往往注重颜面,这点在赵知州身上至少是不例外的,当他听了唐巡按不由分说的一番恭维,什么宽廉平正、一秉至公,什么执法如山、明察秋毫;又痛斥胡端枉法取私、贪墨败度,一再表示要以巡按之名,力佐赵州尊察清冤案,共同维护律法公正报效君国给予的信任……

还让赵州尊怎么说得出来他想推诿职责丢掉烫手山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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