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游说三婶、四婶两人援手。
四夫人待春归是极为亲近的,不过莫说四夫人即将临盆,此时不宜加入战斗,就算没有这一情况,四夫人天真浪漫的性情怕也不是二夫人的对手,反而会被连累,白白遭受一场屈辱郁气。
三夫人对春归是亲而不近,温和慈爱却坚定不移保持疏远,就春归看来,三夫人的机心是足够的,但全然无意参预大房、二房两支嫡系之争,这也无可厚非,春归不能勉为其难。
此事看来还需从长计议。
鉴于打击彭二婶完全是从春归一己的必要出发,这件事她不想烦动兰庭分心,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兰庭能站在她的阵营举臂助威就好,于是春归自作主张开启了宅斗模式。
她打算的是利用四婶打动三婶,至少先得从四婶口中打听得三婶更多的喜恶,威胁必不可取,不过奉承讨好的办法可以一试,万一三婶其实是个性情中人,保不定对她心生好感之后,就能够摒除顾忌呢?
当然除了四夫人以为,春归没有忽视被下人称为老姨太太的庶祖母杨氏,老人家是三叔的生母,且春归也知道三婶对庶祖母乃真心孝敬,无非被庶祖母劝阻着忌防引起老太太不快,三婶才免了往怫园北望庵的晨昏定省,可私底下常遣乳母前往问安,针线茶点的也从无疏失。
不过庶祖母好清静,且兰庭也有示意,并不希望再把庶祖母卷入家里这团是非,春归讨好时就需掌握分寸了,不过偶尔邀请阮中士同行,叨扰庶祖母用一壶好茶招待,春归回回都先走一步,让阮中士同庶祖母尽情叙旧。
她自己频繁往四婶的居院跑,用尽心机下厨做了不少美食,都送去讨四婶的欢心了。
四婶曰:“庭哥儿一被上司器重,我倒有了口福。”
天真浪漫的四夫人完全没有察觉侄媳妇的心机别具。
这一日,春归的提盒里装的是咸香酥软的葱油饼,刚一献上,四夫人便哈哈大笑道:“就没你这样能投机了,我昨晚梦见种了好几亩地的青葱,绿油油长成一片,醒来后一咂摸,笃定这一胎就是个姑娘了,且日后必定还长着一双青葱玉指,今日你又来应我的梦境,还让我吃这饼不,倒是应当供着才是。”
春归也觉奇异:“我也不知为何,今日就偏想做这葱油饼,且不仅如此,前些日子做的小肚兜,也突发异想绣了青葱。”
连忙把一齐带来的肚兜也拿给四夫人过目。
四夫人激动得两眼圆瞪:“针脚这样细密图样这样精巧,可见不是数日之功,春儿莫不是和莫问道长相熟,故而也染了些仙气儿,能卜断我这一胎确然能够喜得千金?”
这可是天大的误会了。
但春归总不能讲我是看着四婶您翘首盼望着生个女儿才有意奉迎这话,只道:“我自来了京城,也鲜少见到莫问小道,从哪里染的仙气儿?况怕这就是天意神旨了,四婶必定能够得逞心愿。”
四夫人和四老爷这样恩爱,就算这胎仍然生个儿子,还怕勤勤奋奋的耕耘就种不出朵牡丹花儿?春归如此断言时一点都不心虚。
“你别这样说。”四夫人压低了声嗓:“这些日子不常见罢了,过去你和莫问道长可是知交,像道长这样的仙缘,寻常哪会交好凡夫俗子,你既能与道长投缘,指不定就有福泽,说来你从前虽遇坎坷,不一样逢凶化吉,这一定就是非同凡常之处!”
春归怔怔看着四夫人,深有一种我竟无力反驳的啼笑皆非,不过还是提醒道:“四婶若有意向莫问求药问卜,真要记得侄媳是和他投缘的人,犯不着同侄媳见外,四婶千万记得知会侄媳安排。”
免得被莫问讹骗了钱财!
“知道你孝敬,我心里可记着呢,四婶儿总会疼你的。”四夫人下手钳住春归的面颊捏两下表示亲昵。
两人正闲话,忽而听见窗外一片争吵声,四夫人这时行动不便,从窗子里探出身去如此常规的动作对她而言都极其艰难,只好吩咐留在屋子里服侍的婢女,让出去瞅瞅是怎么回事。
回来时却从一人变三人儿,打探消息的那位十分焦虑,那神情看上去倒像是不知先辩解还是先禀报的好,她因没有反应及时,就被另一位领了先。
在春归看来,这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尤其一双柳叶眉长得格外标致,像借了秋风的八分愁怅,尤其当她往地上一跪,喉咙里再带几分哽咽……
春归都想“英雄”救美了。
四夫人也显然是个怜香惜玉的,忙吩咐刚才“出去瞅瞅”那位:“快些把白鹭扶起来,她身子本就不好,禁不得又跪又哭的,且咱们这院儿里,从来都是慢言细语的说话,这里也没人疾声怒气的,什么事犯得着这样焦急?论是你受了什么委屈,缓缓的说给我听,我总会为你作主。”
四夫人话音刚落,另一个丫鬟也忍不住了,“砰”一声跪在地上,不仅四夫人倒抽一口冷气,连春归都觉得膝盖骨隐隐发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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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阿娉“命案”
这丫鬟刚好和白鹭形成“环肥燕瘦”之典。
可反而是当这体量丰腴的丫鬟跪地的巨大响动后,四夫人仿佛才意识到竟然她也在场:“白鹅?竟然是你和白鹭起了争执?”
春归险些没被“白鹅”这么个形象却又草率的名字逗得笑出声儿,不无崇拜的看着四夫人——四婶才是认真诙谐的人啊。
而“出去瞅瞅”这时也总算是醒过神来,她半是禀报半是解释:“奴婢奉夫人之令前往察看,竟见是白鹅拉着白鹭争执,实在觉得惊讶,就趁奴婢一怔的时间,白鹅竟然拉着白鹭就往这边跑,奴婢都来不及阻拦,她们两个就闹到了夫人和大奶奶跟前儿。”
四夫人是个好脾气,不会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责怪丫鬟,况怕也不觉得两个丫鬟在她面前哭闹争执算得上了不得的过错,且还笑着向春归道:“白鹅最是忠厚老实,我院儿里的丫鬟,就数她脾气最好话也最少,别说和人争执了,寻常丫鬟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她也只在边儿上翘着嘴角听,我和老爷有话问她,她也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生怕说多一字舌头都要打结的模样。”
又根本就不想过问谁是谁非,四夫人只道:“白鹅你一贯谦让,就算白鹭惹恼了你,就再迁就她一回,她身子骨弱,年纪也比你小着些,寻常又把你姐姐姐姐的叫得殷勤,你就别和她置气了。”
怎知白鹅这回却没有发扬谦让的美好品德,蹙着眉便道:“书房里的阿娉碎了。”
“什么碎了?”四夫人和春归几乎是异口同声发问。
“阿娉。”
“阿娉?”春归显然更加惊诧,她听上去阿娉是个人名儿,可“碎了”是几个意思?
四夫人忙解释道:“阿娉是你四叔给收藏的梅瓶起的个名儿,原本那梅瓶是一双,还有个名叫阿婷,白鹅是收拾书房的丫鬟,上回不仔细失了手把阿婷给打碎了,心疼得你四叔唉声叹气好些天,说来这对梅瓶是你四叔花了许多心思,磨着他的一位同窗转让予他,是心爱的物件,这下可好,剩的一个也没了。”
不过四夫人看上去却一点不存恼火,只是颇觉惋惜。
“这回不是奴婢失手。”白鹅愤怒地盯着白鹭:“奴婢正收拾屋子,白鹭跑来,说喜鹊姐姐唤奴婢过去,奴婢去了厢房,喜鹊姐姐却说根本没让白鹭传话,说定是白鹭捉弄奴婢,等奴婢转来,就见书房里阿娉碎了,窗子外白鹭正在探头探脑,奴婢连忙捉住她盘问,她却不承认支开奴婢砸毁阿娉。”
白鹅话音刚落,白鹭就嘤嘤哭道:“夫人,明明是白鹅又再失手砸毁了阿娉,怕被老爷责难,这才毁谤奴婢……奴婢的确是进了书房,和白鹅说了几句话,但根本没有支开白鹅去喜鹊姐姐那里,奴婢见白鹅正在扫洒,也没多打扰她,更不曾在窗子外窥望,白鹅寻到奴婢开口就问是不是奴婢砸碎了阿娉,奴婢当然否认,白鹅却不依不饶纠缠不休,请夫人明鉴,还奴婢清白。”
两人各执一辞,且态度十分坚定,闹得四夫人头疼,忙阻止道:“别争了,都别争了,就是一个梅瓶,纵然是老爷的心爱之物,到底也只是一个物件,既碎了,也没有为了个物件责难活人的道理,你们两个都安安心心的,我担保你们谁都不会受到惩诫。”
春归留意着两个丫鬟,明显看见白鹭吁一口气,她那单薄的肩膀往下一放。
哪料到白鹅却不肯妥协:“还请夫人明察,奴婢失手打碎阿婷已经愧疚不已,从那之后,进书房收拾打扫再也不敢吊以轻心,就算老爷、夫人宽仁,不问奴婢的罪错,可若不察明究竟是谁的错责,奴婢一直仍有失职的嫌疑,且白鹭为了捉弄奴婢,竟然故意打碎老爷书房的陈设,可不是无心之过,奴婢所说,无一字谎言,撒谎的人是白鹭,还请夫人明判是非。”
四夫人这些年来听白鹅说话,总共也不比今日更多的,实在觉得惊奇,一时间没有开腔,哪知道就更听见一句让她震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