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没有说谎,是韩氏想要利用我争宠……”
“你的原东家,包括你从前的未婚夫,分明看清了你攀附权贵背信弃义的真面目,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惋惜这桩姻缘,只恨自己识人不清。”
“不,他们是畏惧英国公府权大势大,不敢抗争。”
“你入英国公府不久,你的父兄曾经登门,说你从前的未婚夫要状告程敏仗势欺人强夺民妻,这岂不是和你那套说辞前后矛盾?”
“那正是他难忘旧情心有不甘……”
“如果真是这样,为何后来程敏只不过舍了一笔钱财,那家人就心平气和了?”
“我到底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他们也知道纠闹无果,既能讹得一笔钱财当然善罢甘休。”
“那家人不缺钱财,哪里会冒着得罪权贵门第的风险讹诈那么一笔……对他们而言无关痛痒的银两?分明是你的父兄贪得无厌,才想了这么个由头出来让程敏‘散财消灾’罢了,你对父兄的性情心知肚明,但直至如今还在为他们遮掩,我不认为你是愚孝之人,至于原因,甚至不仅仅为了让我相信你是为韩夫人所迫,我想你应该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你父兄的手中,所以当年才没有拆穿他们的谎言。”春归胸
有成竹说道。
顾纤云面罩寒霜,但无言以对。
“你生来貌美,所以父兄将你当作牟取钱财的工具,你处心积虑才赢获了东家之子的欢心,原本可以做富家子弟堂堂正正的妻室主母,但你因得机缘,又再引诱程敏动心,他比你的东家更有财权,虽然你不得不屈居妾室,可你自信凭借着美貌和心机能够唆使程敏宠妾灭妻,当你进入英国公府,得知程家不少内情,你更加胸有成竹,可是你没想到在这样的高门权贵之家,根本就不容妾室扶正,莫说韩夫人的本家一直不曾败落,就算韩家衰败导致韩夫人被弃,程敏也会另娶门当户对的正室,程敏或许独宠于你,但他绝对不会色令智昏,你根本不明白在这些权贵眼中情爱永远退居富贵之后,所你迁怒于韩夫人,你妒嫉她的正妻地位,你把她看作是你登极荣华的拦路石,就算殒命之后,你也难灭心头之恨。”
“大奶奶是想说色衰爱驰,我自负美貌妄想正室之位荒唐可笑?那我请问大奶奶,你除了美色之外同样一无所有,难道不是因为这副皮囊才赢得堂堂太师府嫡长孙的宠爱而在夫家站稳脚跟?”顾纤云轻篾一笑:“我既生得这样的容貌,凭什么就该嫁个乡野村夫?是,我的父兄的确想要利用我牟取财利,我的确好不容易才赢得富家子弟的倾心,他是独子,且身子骨还不算好,他以死相逼非得娶我为妻,他的父亲只能妥协,可他根本就不是我钟情的人,他容貌普通,又无才华,如果不是胎投得好娇生富养有什么资格和我婚配?
世子爷那年路经我住的庄子,因逢暴雨,到我家避雨,其实是对我一见倾心,当晚就宿在了我家,我看明白了世子爷的心思,且我对世子爷同样是一见倾心。他那时正当盛年,华衣锦带气度非凡,根本不像那人一样和我说句话都羞羞答答,比女子还要矫揉造作,只有世子爷这样的人才是我的良配,经过那晚,我就已经成了世子爷的人,世子爷临行前还与了我定情信物,约定好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父兄当然明白世子爷的权势尊贵远非常人能比,他们乐颠颠便找东家退婚,但他们却纠缠不休,草芥一样的人家,竟然胆敢和世子爷争夺,是我告诉那个傻子,我对他根本不曾倾心,他们这才作罢。
世子爷对韩氏早已厌烦,只不过碍于父母之命才不敢休妻,可笑的是韩氏自负大家闺秀出身,竟然如此恬不知耻,要我是她,既留不住男人的心,根本不屑死缠烂打,宁肯自请下堂大归本家,这才不愧大家闺秀的体面!”
“你这话真可笑。”渠出忍不住插嘴:“连那富家子弟都肯为了自身意愿向父母争取,程敏当时若不情愿,又怎会答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就算迷恋你的美色,也不肯娶你这么个佃户之女为妻遭受他人耻笑,要论情意,程敏不如你前未婚夫远矣,明明是你执迷不悟,竟反责怪韩夫人死缠烂打,她先你进门,是程敏明媒正娶的妻子,凭什么要自请下堂。”
“你心里清楚韩夫人和你小产无关吧?”春归问
道。
“不,是她心怀妒嫉,不愤世子爷钟情于我,是她害我小产,也是她逼我饮下鸩毒!”
“逼?”春归一挑眉:“你不是说韩夫人买通了芸香才害你中毒身亡的么?”
“那是我不想告诉你实情,但结果并无二异,韩氏的确是害杀我的凶手!”顾纤云的神色到底流露出狰狞。
“我相信你对程敏的情意。”春归忽然改了话题。
“你相信?”顾纤云反而一怔。
“我相信你不仅仅是因为荣华富贵才作此选择。”春归颔首:“你应该也清楚,对韩夫人而言,要说重击莫过于长子程珠有个万一好歹,可你从来不曾针对程珠,为何?因为你更清楚程敏对嫡长子程珠同样关爱重视,所以你再是如何嫉恨韩夫人,你宁愿揭露程玞身患痫证,但你从来不曾要胁我对程珠动手,因为直至如今,你仍然不愿有损程敏,你对他,的确一往情深。”
春归竟见顾纤云的眼眶慢慢泛红,那狰狞的神色也逐渐柔和:“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人对我如此的好,我的父兄……他们贪得无厌,世子爷纳我进府也是重金礼聘,那笔钱财足够他们买屋置地,但他们仍不满足,为了牟取更多钱财,他们告贷豪赌,欠下大笔利贷,所以他们又再讹诈世子爷,且要胁我……若我不从旁相助说服世子爷,他们就会四处张扬我和世子爷是苟合通奸在先,让我在英国公府无法立足,让老太太和韩氏能够名正言顺将我驱离!
我不想欺骗世子爷,告诉了世子爷实情,世子爷却宁愿被他们讹诈,反而安慰我莫为这些小钱浮利忧心,后来我怀有身孕,他们又再上门讨钱,我气急之下才导致了小产……”
顾纤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又再诡辩:“是韩氏有意透露我父兄上门的消息,她就是要让我气急败坏!”
春归并不拆穿诡辩:“顾姨娘,韩夫人不是杀害你的凶手,你是被逼饮下鸩毒,韩夫人若采用如此强势明显的手段,程敏绝对不会替她善后,他不会接受你和芸香相继暴病身亡的结果,因为程敏做为英国公这等权勋门第的继承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内眷挑衅他的权威,所以……你是痴情错付了,逼害你的不是别人,正是程敏。”
“不,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顾纤云勃然大怒,再次往春归身上扑了过来。
“你的妄执在于对程敏的痴情,你太想和他长相厮守,太渴望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舍的是和他阴阳永隔,如果你不想魂飞魄散,就必须正视现实,现实就是……程敏根本不值得你的真情相待,是他害杀你,因为你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他的荣华富贵!”
“你胡说,你胡说,你休想中伤世子爷,休想……”顾纤云一掌掴向春归,这当然无法掴实,但让春归看清了她的指甲。
是被生生折断的。
被逼饮鸩应当确实,且顾纤云死前分明经过了反抗挣扎,她精心蓄养的蔻甲,极有可能就是反抗时被帮凶折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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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秘辛之祸
“你不用如此冲动。”春归淡淡说道:“若我真是料错,你即便被我说服眼前仍然不会浮现往渡溟沧的路途,你何不心平气和与我一同剖析?”
重重的一掌并未掴实,反而让顾纤云自己空转了一圈儿,站定后胸口起伏不定,双眼也血红慑人。
但她没再急着反驳,怒视而沉默。
“你让芸香有意接近程玞,应当是怀疑程玞院里接连有奴婢暴亡一事有异,你甚至怀疑净文根本没有出嫁,你怀疑她们都是死于程玞的迫害,你以为韩夫人为了掩盖儿子罪行才报了这些奴婢暴病身亡,但净文是家生子,老子娘都是英国公府的下人,纵然净文是暴病身亡,也没有连尸体都不让她的老子娘看上一眼的道理,但净文的尸身一旦被人目睹,暴病身亡的说法便不攻自破,所以你才怀疑净文远嫁是韩夫人的谎言。或者你知道更多的隐情,所以才有这样的怀疑,你以为只要证实,就能造成韩夫人被英国公府休弃,程敏就能名正言顺地将你扶正是不是?
所以为了获得证据,你故意让芸香接近程玞,我猜你甚至也隐瞒了芸香,并没告诉她程玞可能暴戾嗜杀,你那天偷偷跟着程玞和芸香去蕙芳院,究竟看到了什么?是程玞正在虐杀芸香?你从蕙芳院出来,正巧遇见了程玞的婢女净持,你引诱净持去偷窥,打算让她做人证,但她并没有中计,你接下做了什么?应当是故意声张芸香不知去向,而后你告诉程敏你目睹的一切,有芸香的尸体在,你以为足够让程敏相信你的说法去质问韩夫人母子,你或者还出谋划策,提出先一步把韩夫人纵子行恶的行为张扬,这样一来韩家必定理亏,不敢质疑程敏出妇。
可是没想到的是,你当晚就被逼服毒,死后你才知道你和芸香都被报了暴病身亡。”
顾纤云重重吸了口气:“没想到不过几日时间而已,大奶奶就能察明这多情况。”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程玞患有痫证?”
“是我死后。”顾纤云这会儿子还算配合:“我是次日才被逼服毒,下手的是韩氏的陪房姜婆子,她和她的三个儿媳硬灌的我毒酒,那天世子爷根本不在家里,我认定就是韩氏下的手,死后一缕魂魄飘去了她的屋子,听见她正和心腹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就不该为了隐瞒程玞的痫证把他送去南昌,要是留在身边严加管教,程玞也不至于养得这样的狠戾!我死后,韩氏因为心虚还病了一段时间,世子爷根本没去看望过她,世子爷一定知道是她害死的我,可英国公和老太太不会允许世子爷出妻,世子爷是逼于无奈才容忍韩氏!”
“你说韩氏的心腹,可是姜婆子?”
“那倒不是,姜婆子已经嫁了人,不便留在韩氏院子里服侍,那心腹姓徐,是韩氏的陪嫁婢女,不愿嫁人宁肯自梳,所以年近四旬仍然留在韩氏身边服侍。”
“那你可曾目睹姜婆子等人向韩夫人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