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丹张了张嘴,但事已至此只能放弃阻拦。
周王殿下也根本没发觉从他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迈进厅堂时宁国公就是一脸惊疑,这时实在忍俊不住:“不是说殿下大清早就出门了么?原来是又赖床了。”
周王彻底僵硬了。
阿丹这奴婢是真不能用了,既是说了谎怎么不提前说明,还看着他
如此倒饬一番送来宁国公跟前让人笑话……哎呀,好像阿丹并没有目睹他如此倒饬,而是奉令前来知会宁国公他旋即来见……但只不过既然先说了另一套措辞,总该告诉他一声免得露馅吧,这下可好,显得这求贤若渴半点不真诚了。
见周王殿下尴尬不已,宁国公哈哈大笑道:“阿丹总不能直说殿下尚在赖床不愿见人,没想到殿下却是如此实诚,来吧,殿下坐好,便由老夫替殿下梳髻如何?”
“怎么能劳烦舅公呢?”周王冲阿丹直瞪眼,这奴婢还愣着干什么?一点都不心有灵犀!
“殿下小的时候,老夫可没少替殿下梳发,如此客套做什么,反倒让老夫伤心了。”
听宁国公这样一说,周王默然。
说来他从小就和宁国公的长孙王从之交好,有一回王从之向他炫耀头上的发辫是祖父亲手所梳,连红绸绳绑的百合结也是出自祖父之手,周王殿下怎么也不相信,到底是跟着去宁国公府,缠着宁国公也亲手替他扎了个和王从之一模一样的发辫,殿下才真心信服宁国公果然心灵手巧。
十岁留头,第一个发髻也是宋国公亲手替他挽成。
但少年周王开始疑惑,不敢问舅公,只缠着和蔼可亲的舅祖母追问,不解堂堂宁国公为何好行这些女子之事,才知道原来是新婚之时,舅公和舅祖母作赌,结果以舅公告负为终,而赌注就是舅公必须替舅祖母梳个能让舅祖母满意的发髻,舅公经过潜心学习,才终于练成这手“绝技”。
古有张敞画眉,今有王彻挽发,少年周王一度羡慕宁国公夫妇如此恩爱。
可惜的是,舅祖母已经撒手人寰,如今舅公再也不能为爱妻挽发插簪了。
忆及往昔,周王不由脱口一问:“舅公可还思念舅祖母?”,把这话问完整殿下方才恍然大悟,又险些没忍住刮自己一个大耳掴:这还用问么?偏还问出来往舅公的伤口捅刀子!
宁国公却是微微一笑:“我常常觉得你舅祖母还在身边儿呢,倒也不怎么想念的,有时一个人的时候,还会像往前一样和她唠嗑,唠着唠着心里就安静了,我就想冥冥之中,她确然还陪着我为我排忧解难的。”
说话间已经是替周王梳好了发髻,宁国公转过来把殿下端祥一阵儿,咪起眼角抚着胡须:“老夫这手艺还没退步,看看殿下这样一倒饬,显得多么玉树临风。”
“那也有赖我模样本就生得端正。”周王倒是大言不馋。
却又忽然一怔,再一次觉得这样的情境十分熟悉,似乎下一息面前的人就会伸出手指往他额头上一戳,娇笑道“殿下行步顾影否?”
周王不由打了个冷颤,直盯着宁国公眼睛都不眨,生怕接下来舅公就将伸出他的手指……
然而宁国公并没有做出那样诡异的举止,他只是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昨晚郝祥义与雷涧,双双病亡。”
话音落后许久,宁国公仍不见周王反应,才伸出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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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兰庭被“骂”
周王惊呼一声拍案而起险些没把椅子撞翻。
宁国公:???
他还维持着摇晃手指的姿势,脑子里充满疑惑,不知他意图试探殿下神智尚在否的动作为何引起如此严重的恐慌。
“殿下玉体还安?”宁国公转而忧心忡忡,今日的周王看上去是十分的不妥啊。
周王红着脸重新落座,强行解释自己的失态:“我还以为舅公要戳我的眼睛。”
宁国公:……
何以会给殿下造成如此野蛮邪恶的印象?自己明明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忠心耿耿的臣子!
君臣二人各自尴尬了一阵儿,周王方才找回状态,讪讪道:“昨晚为噩梦所扰,被不知何人追着要戳瞎双眼。”
“原来如此。”宁国公稍觉安心一些,又再重拾来意:“赵迳勿的计划成功了,连我都没想到陶啸深竟然真会暗中相助,郝祥义与雷涧双双暴亡,无疑会让高党更加提心吊胆。”
“迳勿从不行为没有把握之事,他向我提起这一计划之时,我便相信他定能说服陶啸深暗助。”周王倒是一副毫不惊奇的模样。
宁国公叹息一声:“殿下与我商计欲争取赵迳勿相佐谋储时,我虽也觉得未尝不可,但实在并不认为一个新近登科的毛头后生能起大多作用,只思谋着,一来赵迳勿的品行是有口皆碑,且他也算自幼与殿下相交,既答应了效忠殿下,绝无可能行为背叛不义之事;再者他毕竟是太师公寄予厚望的子孙,且太师公既能将轩翥堂一族家事托付,足证赵迳勿虽然年弱,但论才学品行,远胜其父辈。可毕竟入世未深,历练尚少,能否运筹帷幄还需试证,真不料他竟当真能够收服太师公遗留人脉,陶啸深虽只是镇抚使,但因其极受皇上赏识,要论来此时权威恐怕已经胜过锦衣卫的指挥使等等上峰,何甘于对个晚辈后生如此言听计从。”
“这就是舅公还不知道许多隐情的缘故了。”周王殿下似乎与有荣焉:“迳勿可不同凡常,实则十岁之时,太师公就已给予他历练考较,多少事件,看似太师公运筹帷幄,其实背后都是迳勿在布署计划,尤其陶啸深当年险
些被上峰陷谤身犯牢狱之灾,实则多亏迳勿行计才能够化险为夷因祸得福,太师公的器重是一方面,迳勿自己若无本事,莫说太师公的诸多门生故旧,况怕轩翥堂族中,也难以赢获人心向服。”
“原来如此。”宁国公连连抚须,感慨道:“太师公真是幸运,得一如此出色的嫡长孙支撑家族继承志业,也难怪他过世这前,竟然真放心把轩翥堂交托给未及弱冠的少年孙辈了。”
其实他一直心存疑惑,还道赵江城、赵洲城二人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恶劣不堪,方才逼得太师公不得不把家主之位直接托付给嫡长孙呢。
“不瞒舅公,起先迳勿与我商会时,我并不赞成迳勿的计划,认定这是个天赐良机,要若太孙当真执行暗杀计划,当然,咱们一定不能够让太孙得逞,务必会护迳勿及其叔父的安全,但太孙罪行公之于世,这回可没有高琼替他顶罪了,就算父皇不愿废储,然而太孙成为众矢之的,父皇也必须顾忌朝野人心所向,最终逼于无奈,定然会听取谏言废储。”
“你啊!”宁国公又再伸出他的手指。
周王心头一寒……但这回总算没有惊而起跳了。
宁国公的手指也不过是朝向周王虚虚一点而已:“你要保赵淅城叔侄二人周全,就定然要安排人手挫损太孙的计划,把太孙捉个现形儿,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必会被皇上察觉。可只要皇上加以质问,太孙能不交待他谋刺太师公子孙的原因?皇上立时便会反应过来有人诱使太孙谋刺朝臣,利用舆论逼迫废储,届时你就有了重大嫌疑!诱使一事原本与殿下无关,可到那地步,纵使是殿下周身长满了嘴,况怕也无法开释皇上的疑心了!殿下可就得担上不孝悖逆之罪,指不定惩处比太孙更重。”
“是,迳勿也是如此说的。”周王讪讪道。
宁国公又揪了半天胡须,方道:“皇上密/处郝祥义及雷涧,再一次证明并无废储之意,故而殿下谋储的意图无论如何都不能显露,就算对晋国公府,也必须暂时隐瞒!”
“是,是,是,迳勿也是如此提醒。”
“那么赵迳勿可说过接下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