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又冷笑道:“顾氏你竟还不知罪?”
问罪,理当膝跪,以额抢地了。
春归不是不能忍辱,但她同样知道就算忍辱也不能够让太子妃“网开一面”,所以仍然伫立巧辩:“娘娘交待太孙殿下阻截臣妇前来慈庆宫,竟是为了问罪?难道太孙殿下竟是为了哄骗臣妇来此才道娘娘心怀愧疚一说?臣妇惶惑,还请娘娘先听臣妇几句逆耳忠言,莫说问罪命妇并非娘娘权限,单论是非曲直……高琼父子等等罪行乃是皇上判夺,皇上圣明公允,方才未曾因高琼等人之罪干连娘娘,娘娘可不能够逆上,违背圣意,如臣妇谤害高琼等罪徒的说法,传出慈
庆宫,便即娘娘之罪。”
“咣当”一声,高氏勃然大怒,随着将手边几上一只茶碗掼摔地面,几乎同时高声喝斥:“来人,押这个愚狂无知的贱妇下跪叩首!”
喝斥声消,高氏身后的隔扇纹丝不动,只从门外进来了几个瑟瑟发抖的宫人。
春归:……
既然没有埋伏下刀斧手,又何需摔杯为号的手段?太子妃也是话本子看多了吧。
眼看着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宫人就要接近,春归也竖起了眉头:“站住!”
宫人面面相觑,很诡异的果然站住了。
这几人显然均非太子妃的心腹,但太子妃始终还是存在心腹的,便有一个年逾三十的健妇抢前一步,就要上来扭春归的胳膊,奈何春归可不是纤纤弱质,非但缚过鸡甚至还杀过鸡,轻轻巧巧的一躲就避开了健妇的扭缠,且伸出胳膊一搡,反倒把那健妇推得一个趔趄。
健妇大喝一声:“大胆!”
抡圆了胳膊就冲春归脸上扇来。
“啪”的一声……
满厅的人都看着健妇,她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
春归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冲着健妇的另一边腮帮子,再加一记“如来神掌”。
高氏都怔住了,她的确从来没有见过像春归一样彪悍的命妇。
眼看着春归抢前一步冲她而来,高氏差点没有直接仰翻了玫瑰椅:“顾氏,你竟公然敢在慈庆宫行凶?!”
春归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但她还是逼近了太子妃,没办法,情势极其凶险,她为了求生,必须保证随时能够控制高氏当为人质。
但她今日也真算胆大妄为了。
“娘娘不用惊惧,臣妇代替娘娘教诫宫人,着实是为了太孙殿下的安危考虑,娘娘纵然愤恨高琼父子死于刑罪,可今日欲将臣妇害杀在慈庆宫的想法也实在荒唐,臣妇区区性命,如何能与娘娘及太孙的荣辱相提并论?所以臣妇宁肯冒犯,也务必阻止娘娘的谬行。”
春归拉住了太子妃手腕,继续进劝她的逆耳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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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委实无情
“娘娘从来都是清楚皇上对于太孙的寄重吧?皇后娘娘因着光宗朝时的旧事,难免忧虑,可娘娘其实心知肚明今上仁厚,更因孝德太子早逝而痛心不已,太孙乃故太子唯一子嗣,皇上一直便相信太孙能够继承父祖志愿,中兴盛世。娘娘正是坚信储位稳固,才至于放纵本家父兄野心益大,在娘娘看来,太孙日后坐拥天下,高家理当权顷朝野,那么预先笼络党徒扩充权势哪里算是罪过,但娘娘这样的想法着实荒谬,要知君君臣臣,如今太孙仍只是储君而已,必须服从君父,更何况高琼父子竟然胆敢蓄养死士意图不轨?”
春归又再收拢了指掌,紧紧掐着高氏的手腕:“娘娘因高琼父子伏法而怨恨臣妇,欲将臣妇致之死地,但臣妇却是获圣令诏入内廷,且太孙殿下也是当众声称娘娘面见臣妇并无恶意,倘若臣妇今日在慈庆宫中遭遇不测,非但娘娘必当谋害命妇之罪,太孙殿下必也不能独善其身,临到头来岂不会让意图储位者坐收渔翁之利?还请娘娘千万顾及殿下安危,勿因一时糊涂而祸及太孙。”
高氏那两条秀气的眉毛挑高几近就要“展翅而飞”,奋力甩着胳膊,奈何虽长着副蛇蝎心肠却因多年以来的四肢不勤实在无能摆脱扼制,眼看着这么多宫人果然因为春归的话更加犹豫不决,她那心腹仆妇却像是被一搡闪了腰,只伫在那里“咝咝”的直吸凉气,高氏自然越发的恼恨:“贱人,你和赵兰庭串通秦询夫妇及董贼谤害本宫父兄,竟还口口声声是替太孙着想,你休想挑拨本宫与太孙母子之间骨肉之情!”
春归暗忖:我家大爷认真厉害,料到经南台子虚庵数月幽禁,沈皇后已经将太子妃从前的心腹多半剪除,如今慈庆宫里的宦官宫婢不仅有沈皇后的耳目,便是不对沈皇后言听计从的,也多为太孙的忠仆,储君如今的处境可更非从前,这些人哪里还敢为所欲为,且高氏今日拦截我来慈庆宫,背后计划绝对不会如此简单,任往复之流虽说是受他人指使想对太孙不利,可真要纵着高氏妄为,整个慈庆宫上至太孙下至属臣可都得陪葬!
任往复图的是富贵,若项上人头不保,还怎么享受胜利果实?
且今日太孙的言行,实在已经不像从前对高氏言听计从的时候了!
春归于是胸有成竹。
“太子妃与太孙为母子,皇后娘娘与太孙更是祖孙,太孙更乃国之储君,外子与臣妇怎敢有违忠孝大道?还请娘娘千万三思……”
高氏冷笑,她也不再枉废力气挣扎了,突然便像冷静下来:“谁不知道赵兰庭和秦询自来交好,秦询娶了董氏,董氏之母易氏认了你为义女,你们夫妇两个哪里还会忠于储君?秦询必定意图夺储,否则当初怎会与你一唱一合,陷谤我高门子弟意图奸/辱董氏不遂!”
“娘娘认定的死仇,看来并非臣妇?”春归没有为周王辩护,因为殊无意义,高氏决然不会相
信周王无意储位的说法不提,便是连沈皇后,如今也对周王颇为忌防,更不提弘复帝在赐婚周王与晋国公府之后,不是也开始削弱晋国公的职权,弘复帝想的是有备无患,并不至于断定周王亦有夺储之心,但沈皇后和高氏显然不会认为弘复帝仅仅只是有备无患而已。
“你不过区区官眷,贱命一条,你一人之死怎能平息我满门遇害之恨?!”高氏咬牙说道,她那双黑多白少的眼睛,现下更是涨血,看着倒像黑眼仁直接被镶嵌在了烧红的烙铁里。
“臣妇猜测,娘娘已然遣人分别通知周王、周王妃及外子?”春归也很冷静。
“自然是要把你们一网打尽!”
“娘娘认为殿下在慈庆宫中害杀自己的王叔与叔母,害杀朝廷命官,还能毫发无伤稳倨储位?”
“皇上根本无意废储!”太子妃总算吐露了自己的心声:“皇上若真对秦询没有猜忌,怎会提拔韩世贞为兵部左侍郎牵掣董渭职权?韩世贞虽为郑秀举荐,可韩家乃英国公府姻亲,程决一贯无涉党争!皇上既已然对秦询生疑,便是秦询死在慈庆宫,难不成皇上还会为了他改变决意下令废储?!秦询都是如此下场,更何况董氏,更何况赵兰庭和你夫妇二人!”
“皇上纵然器重太孙,可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又怎能容忍太孙害杀亲长及命官的罪行?!娘娘,莫说周王贵为皇子宗亲,便是外子及臣妇,倘若于慈庆宫受害殒命,太孙殿下也必会遭受无视国法礼律的弹劾!今上励精图治,察处贪贿肃清官场,为的就是还江山社稷清明,中兴盛世,储君若被坐实目无法纪,皇上的政令还如何能够推行天下?太孙虽为储君,却也万万没有私/处王叔及命官的权限。”
“我自然不会让殿下承担诽议。”高氏照旧冷笑,环顾呆若木鸡的众人:“还不把这狂妄恶毒的贱妇押下!”
宫人们便又有了一边瑟瑟发抖着一边围困上前的迹象。
那闪了腰的健妇也缓过一口气来,正欲上前。
“谁也不许动。”春归一把抓紧了高氏的手腕,把她挡在身前,却没说任何威胁的话。
她长叹一声:“娘娘,你应当想好了证实周王周王妃,乃至于外子及臣妇的罪行吧?这样一来,太孙殿下即便是逼杀我等,娘娘方有借口回应质疑。臣妇猜测,娘娘或许是已经杀害了令侄女,并妄图栽陷给臣妇,待周王妃、周王殿下相继前来慈庆宫,娘娘好说二位是欲包庇臣妇,且意欲加害娘娘,才被太孙殿下令杀当场?!”
春归明显感觉到了太子妃的手腕狠狠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