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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节(1 / 2)

惠妃:……

她的心情实在复杂,一方面计划达成理当欣喜,一方面却实在有些不愤竟然连弘复帝都以为她需得着沾顾氏的光,她堂堂一宫主位,皇子生母,居然还不如一介臣妇孤女“荣光”,弘复帝居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允了顾氏到长乐宫小住,倒像是对她已经十足体贴照顾似的!

什么明君圣主,连自家妻儿都不知维顾的负心薄情汉!也不想想若非母仪天下的愿望支撑,自己好端端一个绮年玉貌的勋贵嫡女,凭什么委身于他这么个年衰岁暮的男人!

难不成就为了终老宫廷,为了日后太妃之名?

真是笑话。

不管惠妃多么的心存诽怨,温柔贤惠可怜兮兮的伪装还得维持下去,这晚侍寝之后归去长乐宫,当把自己浸在香汤暖水里,惠妃方才如释重负的觉着几分惬意。

她的这具身体,至今仍然香温玉软肤如凝脂,却已是多年未得爱抚,所谓的侍寝,无非是替那个力不从心的早衰之人按摩推拿,惠妃有时甚至都觉得自己和奴婢并无区别,她看着那个衰弱的男人,心中的惶恐也与日俱增,仿如正和那男人一起步向冰冷阴森的坟茔,但她当然不想跟着陪葬,她从来坚信自己无所不能的父亲,既然选择送她入宫,就必定可以将她推上让天下所有女子都仰望臣服的高位。

所有的委屈隐忍都是暂时,是无上荣华的必经之路而已。

惠妃既然手拿弘复帝赐予的令箭,邀请之人便不限于春归一个而已,就在次日,安陆侯府的六太太龚氏便再度入宫,还领着满脸冷沉的小侄女江珺宝。

长乐宫对江珺宝来说并不陌生,她因为在此可以横行无忌,所以十分享受“金枝玉叶”的风光,大冷的天气,也不妨碍这位挺着小胸膛领着宫人在宫苑里逛玩。

惠妃却懒懒靠着把贵妃椅,和龚氏说话。

“我请你来,正是为了让你亲眼看着顾氏的凄凉下场,也好平了当日被顾氏顶撞的一口恶气,不过既得闹出风波,倒不好多留你在内廷,没想到你竟然还把宝儿一同带了入宫。”

龚氏坐在脚踏上,这时眉梢低垂眼中带笑,倨傲的神情自是一丝不露,且提起宝姑娘来,同样是宠溺的口吻:“上回宝儿在太师府,也吃了顾氏好一场气辱,偏是连姑母的训诫竟然对顾氏都不顶用,宝儿连日以来心绪实在郁躁,茶不思饭不想的,把婆母急得也是连觉都睡不安稳,妾身想着,这回那顾氏落不着好,宝儿在长乐宫里亲耳听说了,这场气辱才能消释,她心中松快了,婆母及嫂嫂才能安乐。”

惠妃便竖起眉毛,追问自家侄女如何受辱,听完始终后一巴掌拍在贵妃椅上,连忙使唤宫人把侄女喊了入屋,又再摒退闲杂,搂了珺宝在怀里连连搓揉:“你也是个傻的,旁人给你气受,你还真气得亏了自个儿的身子骨?我说怎么清减消瘦了这么多!”

“姑母可得替宝儿出气,禀了姑父狠狠处治顾氏和赵樨时!”江珺宝连忙控诉。

“放心,明日你就能眼见顾氏的下场,保管能够顺意。”跟着惠妃又追问侄女想吃些什么菜肴,她这长乐宫里不便烹制大菜,但完全可以知会御膳房准备,虽说有违规制,不过暗下里多使些钱银罢了,惠妃入宫多年,这点子“权势”还不在话下。

奈何江珺宝怨气未消胃口难开,仍纠缠着撒娇:“那赵樨时呢?姑母可不能放过她,当日她也顶撞不敬于我,姑母把赵樨时也一并处死,宝儿才能真正顺意呢。”

“姑母如今还不能够处死他人。”惠妃叹了一声:“宝儿先忍这一时之气,姑母答应你,日后绝对不放过赵樨时便是。”

“赵樨时不过区区庶女,姑母为何不能将她处死?”

“她是区区庶女,但未犯死罪……”

“她顶撞不敬于我难道不是死罪?!”

“赵樨时的确该死,但仅仅只是冲撞,还不足够光明正大将她处死。”龚氏其实有些受不了江家这个小侄女的愚狂,不过眼看着惠妃并没有“纠正”小侄女的意思,她也只好忍受:“皇上宽仁,非恶逆大罪不愿动用极刑,娘娘虽说不愤太师府的猖狂,心疼宝儿受了委屈,不过不能有违皇上的主张,所以宝儿应当体谅娘娘的难处。”

江珺宝红着眼,显然不甘不愿。

惠妃于是又是一声长叹,更把侄女一阵搓揉:“横竖姑母答应宝儿,总有一日,会把赵樨时交给宝儿亲手处治,到时宝儿就算想把她千刀万剐,也绝对不敢有人阻拦,宝儿只需要再忍耐一时,待你祖父计划功成,宝儿乃我江家的嫡女,再无人胆敢在你面前放肆,如赵氏满门,都将匍匐于宝儿的膝下奴颜卑膝示好。”

这一番无边无际的大话,到底是暂时安抚了宝姑娘那颗狂躁的心,抽抽噎噎的答应着点了几味山珍海味,蹙着眉头好歹吃了几筷子,便满心期待起明日——那是她的姑母惠妃娘娘给顾春归限定的死期。

不过惠妃倒是看得出龚氏内心的不以为然,午饭后捧着手炉让龚氏陪着她散步游逛时,惠妃忽然侧过半张面孔:“弟妇是否觉得我对宝儿太宠纵了些?”

这话让龚氏微微一怔,眼眸略有躲闪:安陆侯府的女眷,实在没几个机智聪慧的,又好在惠妃还算敏锐,更好在是她赶上了时机,能够得入内廷。

便也没再完全遮掩自己的见解:“若是只在侯府,有亲长们的疼爱宝儿自是无需谨小慎微,不过眼前情势之下,又是身于内廷,娘娘还是应当对宝儿有所约束,妾身只是担心万一宝儿冲撞了宫里贵人……”

“她只在长乐宫,并不会出了这扇宫门四处闲逛,而在这扇宫门里,又哪里会有宝儿不能冲撞的贵人。”惠妃又把半张面孔转了过去,看向宫廊前方不远的曲折处,唇角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笑意:“我出生的时候,父亲还未袭爵,那时叔祖父为一家之主,不过姑母已经嫁入赵门,父亲为了不让我受委屈,我未知人事的时候便一住在姑母家中,那时姑母已为轩翥堂的宗妇,所以父母虽说还在叔祖父的打压下艰难渡日,我却从来没有受过丝毫委屈,我当时的性情,更比宝儿还要矝傲,就论湘姐姐,她是轩翥堂大宗嫡女,受任中士的教引,谁不说她端庄淑雅?可我偏是连她也不想搭理,别说因为寄人篱下便示好巴结了,湘姐姐嘴上不说,心里也一直都觉得我狂妄骄横,怕是看定了我日后必然会为这性情所累,结果如何呢?”

龚氏毕竟曾为赵门婢女,虽说她其实并未见过惠妃口中的“湘姐姐”,但也知道这位便是江太夫人的嫡女,赵江城和赵洲城一母同胞的妹妹赵湘筠。

“赵家姑太太远嫁金陵,且不过是官宦子弟,自是不如娘娘的福份。”龚氏当然也听得出惠妃口吻里十足显摆的语气,识趣的把赵家那位曾经“誉满京都”的名门闺秀踩了一脚。

“选入内廷,也未必都算福份。”惠妃的唇角又再往上提了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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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江门家风

惠妃虽说常召龚氏入宫,也知道龚氏的身份绝对不能和普通的婢女相提并论,她其实是东厂曹百户精心培养的暗探,后来更是认做了干女儿,但在惠妃眼中当然也就是个暗探,认真论来依然是皇家的仆婢,高贵不去哪里,也就是枚棋子的效用,不过因为龚氏到底嫁给了她的庶弟,惠妃才觉得很有必要教诲一番龚氏如何适应江家的家风。

“比如谢氏,她和我一同入宫,说来也是世族嫡女,不过在家时就以谨小慎微为训,入宫后更对沈皇后奴颜卑膝,毫无矝傲之态,十足迂腐,所以注定了在后廷胆颤心惊渡日,熬得白头孤老,她的女儿虽为公主,婚事却全不由她作主,出嫁后也不可能将她接出内廷荣养,到时母女只怕连见上一面都不容易,这样的女儿,于家门而言可有半点助益?便是选入内廷,又有什么荣光可言?”

惠妃忍不住嗤笑出声:“父亲说过,我江家的嫡女理应娇养,只要他力所能及,便不会让家中女儿再受半点委屈。姑母当年,便是因为饱受欺凌,未得娇养反而习惯了忍气吞声,纵然是得父亲运谋婚嫁时还算顺利,可因为姑母的性情如此,到底无法掌控轩翥堂一门,而我呢,小时候虽然极受亲长宠纵,又哪会当真愚狂?入宫之后自然能够看清时势,忍得下一时的委屈,可也始终清醒,我生来并非是为受屈,所有的隐忍不是为了现世安稳,不是为了熬个深宫白头,槁木死灰一般活下去。”

说完这话,惠妃才把手炉交给龚氏,没再往前走,耷拉着眼睑似笑非笑:“宝儿是兄长的嫡女,且她如今,与我当年更有区别,她的姑母乃长乐宫主位,她的表弟乃皇子龙嗣,心机城府现今对她而言不是必需,但一定不能失了尊高贵傲的气态风骨,我江家从不需要迂腐自轻的子女,弟妇你也要记得你的身份也远非从前了,朱氏就不消提了,便是曹公公之前对你的教令,也没有一条适合用到江家人身上,桐儿、椿儿如是,更休提宝儿。”

江桐和江椿是龚氏之子,惠妃这话的意思是江珺宝更比龚氏的两个儿子更为尊高,龚氏学的那套谨小慎微

的奴婢规矩,完全不适用于江门子女。

相比起春归那时的奚落,惠妃今日之言无疑更加露骨,但龚氏却一字不敢顶撞。

有的人当习惯一套礼则,确然便会心甘情愿为这套礼则束缚,如龚氏,她从前隶属东厂,对自己便是东厂鹰犬的定位,她当然不会认真信服朱夫人那套所谓的教令,在她眼里慢说朱夫人,便是整座轩翥堂都不值一提,甚至她在江家几个妯娌面前,也自认为优越感十足——因为无论王公贵族还是文武百官,对于厂卫可都应该心存忌惮,这是她的义父兼上司曹公公的“教令”。

但惠妃和十皇子却有不同,那是连曹公公都答应辅佐的主人,龚氏也理当臣服。

龚氏对惠妃,确然也是心悦诚服的。

别看皇上似乎对安陆侯府一直冷淡甚至有打压之意,可对惠妃的恩宠却从无减薄,谢昭仪就不提了,八皇子的生母庄嫔,入宫更早,同样诞育皇子,甚至本家还和魏国公府乃姻亲,但庄嫔不也仅居嫔位?整个内廷,皇后之下,郑贵妃、敬妃均乃东宫旧人,四皇子代王生母是死后才追封妃位,就更无一提的必要,接下来就是惠妃,纵然有皇后一直打压,也没能阻碍诞育龙子后主位长乐宫!

龚氏实在没想到惠妃闺阁时,竟然比宝姑娘更加“愚狂”。

不,不能称为愚狂,龚氏十分认同惠妃的“气骨”论,在她看来惠妃确然是内存矝傲,表面上又能忍辱折腰,否则安陆侯府早已步宋国公府后尘,真正愚狂者,是太子妃高氏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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