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和中士您说那些客套话了,这回我同外子离京,至短也需一年,中士若觉在太师府中住得不那么自在,我便先送中士回沈学士府去,若中士不在意,也可以仍居怫园里,得了空闲指点一二族里的姑娘们。”
阮中士却道:“我倒是想跟着宜人去金陵长长见识。”
春归又惊又喜:“中士当真愿意?”
“我还没老得走不得路,还经得起舟车劳顿。”阮中士笑道:“太后娘娘终生的宿愿便是离京远游,饱览一番这锦绣山川、各地风致,但这愿望怕是难以达成了,我这双眼睛若能替太后娘娘看一看金陵风致,日后入宫,也能把见识说给太后娘娘一听,也算能略微弥补太后娘娘的遗憾……就是担心我会拖累了赵修撰与顾宜人。”
“这哪里会?”春归忙道:“我原本也想着带着二妹妹一同去金陵,若有中士您同行,二妹妹连课业都不会落下了,这才真是我心中所愿的,却不好意思向中士开口。”
兰心听说春归竟然愿意带着她同往金陵时也极其的诧异,她心里自然是乐意的,偏还嘴硬:“嫂嫂这是想把我干脆罚去族里的庵堂?”
春归看得出这不是她的本意,并不介怀:“你而今也知道了老太太宠纵你并非是真对你好,可你毕竟是作孙女的,你兄长和我都不在
家中,老太太万一为难你你也只好隐忍,大爷心里毕竟是不忍的,所以我想着干脆带着你一同往金陵,一来你是轩翥堂的嫡女,该趁这机会去一趟祖籍族基,再则你虽是女孩家,出门长些见识对日后未必没有助益,更重要则是大爷和你兄妹之间,也可借着这回远行增进兄妹情谊。”
“嫂嫂真会有这样的好心?”
“或许也没有,不过二妹妹若是不愿去,我也不强求。”
“我愿意去。”赵兰心哪里受得住这一诱惑,她早就不想留在家里受姐妹们的嘲笑奚落了,深深觉得只要还在太师府就仿佛一个扛着枷锁的囚徒,她需要兄长亲手替她摘除那把耻辱的枷锁,这回兄长愿意带她同往金陵无疑就是最有效的方式。
不能因为与顾氏置气就罔顾了兄长的好意——赵兰心这样劝说自己。
而当兰庭与春归动身之前,踌躇园也终于有了动作,这日老太太把兰庭和春归都唤了过去,倒也没急着兴师问罪,先是说起了兰心也将往金陵的事:“庭哥儿这会往金陵是为公务,原本连庭哥媳妇都不应当同行,更休说竟连心姐儿也得跟着去。”
“轩翥堂一系虽久迁京城,祖籍却仍在金陵,我虽是奉令务公,携带家眷回一趟祖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兰庭早已想好了万全的说法。
老太太便挑眉道:“庭哥儿这回是打算着带你媳妇拜祭祖祠后记名族谱吧?”
“确然有此打算。”兰庭也直言不讳。
“我不赞同。”老太太冷笑道:“我非但不赞同将顾氏记名族谱,我甚至认定顾氏根本没有为我赵门子媳的资格,更何况是宗妇?庭哥儿无论你这回如何维护顾氏,我都定要坚持出妇,否则……如若轩翥堂族老仍然慑于你家主之权不肯主持公道,老婆子我可就要身着命妇服去皇城之外击登闻鼓告御状了,顾氏甚至有犯欺君大罪,我不怕让满京城的勋贵世族评理,论顾氏犯下这些罪错,该不该当出妇大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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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苏氏被逐
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神气十足地挺着胸膛:“顾氏想必还记得简娘子的乳母杜嬷嬷吧?”
“虽说与杜嬷嬷不算相熟,不过孙媳记性好,所以还有印象。”
“你承认有印象就好,那想必接下来的事你也狡辩不能了。”老太太把脸转向兰庭:“沈氏挑中顾氏当你媳妇时,说的是否顾氏宁死不愿委身豪贵,性情贞烈妇德勘彰?为这一件事皇上还申斥了荣国公府的三公子,郑公子如今还被拘在京中呢!圣德太后与皇后也表彰过顾氏贞烈,所以她虽与咱们家是门不当户不对,我也不挑剔她的出身。”
老太太说到这里故意一顿,目光从兰庭到春归脸上来回瞍巡,从两张脸上看见的竟然是如出一辄的云淡风清,老太太心里立时便有些窝火。越发是把脸往长里板,眼往圆里张,语气更是拔高激昂几分:“结果你道怎的?我听杜嬷嬷说了才知道,原来顾氏压根就不想拒绝给人做外室,什么节烈全都是她用来骗人的说法,倒是她的生母还算硬气,宁死也不肯答应让女儿为人外妾,逼得顾氏不得不听从!”
原来老太太先是和简娘子往来,紧跟着又闹着要回江家,计划着让江家废尽苦心把杜婆子找了来,结果就是为了捅破这样一件……无稽的事?
虽说也熟读过女则内训,但春归着实不了解她这也算是一则罪名?原本想着和老太太好生理论理论,刚一张口,就触及了兰庭的目光。是劝阻的目光。
“欺君之罪,可不能张口就妄加于人。”兰庭打了个疑似官腔。
老太太这回难得的听懂了,重重一拍几案:“庭哥儿你要是不信,我连人证都喊来了踌躇园……”
“我并非不信,实则极其相信那位杜嬷嬷一定会证实老太太的话,可又如何?孙儿着实只信孙兄伉俪之言。”兰庭道。
这话也说得十分的直接坦率了。
老太太找来的奴婢当然是按照老太太的授意行事,兰庭直接宣告见都懒得见,而且明说用孙宁和简娘夫妻二人的证言就足够怦击杜婆子的说法。
“赵兰庭,这回我可容不得你……”
“江老太爷和魏国公暗中勾结。”兰庭稍稍抬起眼睑,他着实也不认为自己而今需要逼视老太太,在春归听来,兰庭甚至连语气似乎和平常相比都并没有一丝变化,就好像在寒喧“今天天气真好一般”。
“你说什么?”老太太的怒吼却有如旱雷拔地而起:“你这是威胁我!”
“前一段儿市坊间流言四起,谣传太子妃是为皇上私下处死,我有真凭实据,江老太爷正是散布谣言的人。魏国公获圣宠,老太太大约觉得江老太爷又有了新的凭靠,不过我有一句忠恳之言,还望老太太千万相信。”兰庭甚至起身,持礼。
春归也连忙起身,持礼。
姿态高低什么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已经感应到了她家赵修撰身上蓬勃的杀气,这说明接下来的话绝对不那么让老太太愉快的,春归表示喜闻乐见,那么虚伪一下就很有意趣了。
“孙儿有的是自信说服魏国公,甚至用微若鸡毛之益就能换其弃江老太爷为废子,老太太或
许不大明白外务,孙儿可以详细述之……而今时势,别的什么人参涉党争并不要害,但皇上一旦知道江老太爷仍然贼心不死,为了十殿下的日后,江老太爷也必死无疑。”
老太太完全被这番话给震呆了。
“江老太爷毕竟为老太太兄长,且又眼看风烛残年,孙儿着实也不愿赶尽杀绝,只望老太太能够体谅孙儿的难处,日后就别再妄图算计孙儿及内子,否则老太太的计划尚未达成之前,怕就得连累江老太爷家破人亡了。”
说完这话,眼看着老太太成了只呆若木鸡,兰庭用忽而温柔的目光示意春归“媳妇咱们可以撤了”……但在旁围观的苏嬷嬷这回竟然难以容忍了,上前一步昂头挺胸地伫在兰庭的跟前。
兰庭:……
春归:……
突然心有灵犀,这个老奴终于忍不住要作死的感觉了。
“大爷休要恐怖其辞,老侯爷毕竟是十殿下的外祖父,皇上怎能如此的六亲不认……”
兰庭和春归:呃。
赵大爷竟然都是呆了一呆后才找回一家之主的感觉,摇着头叹无声:“我呢,着实也不屑于为难奴婢,不过苏氏你的一再作为着实让我觉得厌烦了,把你多留,倒是老太太才更不得好了。苏氏,今日这番事故是你在后主谋吧,你说什么节烈贞操……苏氏你有胆量与东方宫令一见否?”
东方宫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