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看着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已经在南台“就位”的赵兰榭却因赵兰庭的上请,得免伴读之职被放归了太师府!
沈皇后当然明白这个时候她不能再逼迫弘复帝收回成命,否则计划未行,先就会让弘复帝动疑。
这一怒非同小可,沈皇后只能发泄在亲妹妹身上。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要不是我,你哪来的福份嫁进太师府?你可倒好,眼看着我和裕儿被赵兰庭、顾氏这对奸夫淫妇害得这般田地,竟执意与这等乱臣贼子同流合污!枉我还一门心思为榭哥儿着想,让他与裕儿亲近,免得他日后被赵兰庭连累,沈文莺,你竟不知好歹到这地步!”
小沈氏原本打定主意挨一场骂罢休,可偏偏又被姐姐揭开心头疮疤,也是委屈不已:“姐姐可休要说我沾了你的光,是,当年我确然是期望着嫁入世族,可我哪里有那毁人姻缘的恶意?赵江城当时已经娶妻生子了,姐姐明知万氏算计我,竟然也不提醒,害我莫名其妙和朱夫人结了仇,被诽谤不守妇道觑觎有夫之妇!我受了多少委屈,还要被姐姐逼得‘自尽’,腆颜做人续弦,论是皇上再怎么辟谣,我都洗不清这些污谤了!
更何况我明知朱夫人是被姐姐逼死,姐姐想过我会否良心不安?还一再逼胁我再毁了兰庭的姻缘,我固然不愿,但谁让你是我姐姐呢?最终也只能妥协。可这回我要再妥协,就是毁了我儿的终生!姐姐这么疼爱故太子和皇长孙,怎么就不能推己及人将心比心?姐姐是真为榭儿好么?你无非是听信了江琛和老太太的挑唆,想用榭儿要胁我受他们把控对付兰庭!”
没有另外的结果,姐妹两闹了个不欢而散。
皇后情知小沈氏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再把兰榭送去南台了,可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因为绝佳的时机只有一次,且迫在眉睫。
皇后娘娘的生辰到了。
弘复帝自然是没有遗忘的,原本交待了敬妃筹备宫宴,却被皇后拒绝了。
“妾身病了这么长日子,也没这精神出席宴会,且连两宫太后今年的寿辰都交待一应从简,妾身哪敢劳师动众?只唯有……妾身着实牵挂裕儿,望皇上在妾身生辰当日,允可妾身去南台探望吧,妾身也不存别的愿望,就盼能和裕儿再用一餐饭食,受裕儿一声恭贺而已。”
沈皇后心有成竹,弘复帝再怎么绝情,也不可能拒绝她的这一请求,无非便是,她被“毒杀”之后,恐怕会缺失了赵江城的上请,但还有她的父兄一定会不遗余力,这场战役未必会落下风。
再兼江琛虽不是真心要助皇长孙复位,但绝无可能坐视秦询登极,沈、江两家有一个共同的仇敌便是赵兰庭,但要铲除赵兰庭务必先要铲除秦询,至少在质罪秦询一事上,沈皇后不怕江琛不会竭尽全力。
至于后来的局势……
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但怎么也好过束手待死不是么?她横竖是时日无多了,至少以她一死能换秦询的头颅,为皇长孙先除一个劲敌!
弘复帝看着自己憔悴不堪的结发妻子,这一刻内心真可谓是五味杂呈。
如果谛儿还活着就好了,如果谛儿活着,便不会有这样的局面,他也许早就可以卸下重担,移交给太子承祧天下大任,凭谛儿的声望,不管皇族宗亲还是文武百官,必然都会心悦诚服。
可惜没有这样的如果。
“皇后,朕已下令,逮江琛入诏狱,令锦衣卫严审。敬妃的宫人权氏,也已如实招供,朕可以允许皇后往南台,让裕儿恭祝皇后寿康,可是皇后,不会再有任何人毒发,你的计划,已然败露了。”
皇后呆若木鸡。
“权氏乃江废妃余孽,她已经不可能再下毒,谤害敬妃及太子加害皇长孙,皇后,你可知道你这么做,险些将裕儿陷于绝境?”
“是太子诬谤我与裕儿!”
“太子根本不知此事,检举皇后及江琛者,乃魏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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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3章 江琛获罪
在此之前,弘复帝已经见过了郑秀,所以他便听说了皇后正在筹划的阴谋,这个时候弘复帝忽然觉得有些懊恼,是他限制东厂和锦衣卫的权限导致的过错吗?为什么身边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他都成为次后知情的一个?
其实这也不能埋怨如今的厂卫统领失职,实则此二职能部门为君帝直属,换句话说是皇帝指哪儿他们打哪儿,弘复帝乃仁厚之君,不搞恐怖监察那套,尤其是对待自己的妻儿更加不愿督严防密,需知这世上许多人事就怕深究,一但深究,就必有罪实。
弘复帝还是东宫太子时,有一段时间几乎连话都不敢多说,可慈庆宫里的耳目照样能察证出不少他暗中谤诟皇父的“罪实”,好些回都险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要问弘复帝的真心话,当先帝驾崩时他根本不觉半点哀痛,只感密布人生的阴霾终于烟消云散,心情可谓如同雨过天青。
父不是父,子不是子,这着实是弘复帝此生一大憾痛。
曾经遭受的惊怖忐忑,他不愿再施加给自己的妻室子孙。
所以当他决定册立皇六子为太子时,固然预料到必有臣子仍然居心叵测,可督严防密的对象是成国公、承恩伯等等党徒,就连对待魏国公都是多予信任的态度,皇后已经因为储位废立大伤根底,积症渐重眼看药石无医了,皇长孙又被囚禁于南台,所以弘复帝着实不忍再步步紧逼。
且沈皇后这回计划并不需要大动干戈,核心无非在于以她一死博取秦裕的复起,为了陷敬妃及太子为祸首,动用的“死士”便即潜藏在敬妃宫中的权氏而已,阴谋布局越简单,便越不易暴露。
之所以会让兰庭洞悉“天机”,纰漏着实出自江琛一方。
而魏国公当然也会对弘复帝说明他是如何知悉皇后这一计划:“早在江废妃获死时,江琛便暗中联络微臣示好,皇上是知道的,当时微臣辅举的是秦王堪当储君,江琛自然不会实说他的居心,花言巧语,求的无非是望得奏王照恤,一来能使家门不致从此衰颓,再者也为十殿下求得靠庇。
微臣自然不敢轻信江琛一类野心勃勃之辈,当时却也拿不准他有何图谋,便佯作与其结盟,暗中却安排了耳目监视江琛动向。”
江琛被夺爵,江家便不再有勋贵之尊,以弘复帝对郑秀的信任,不至于追究他暗中监防前来投靠者这等小事。
“江琛是当皇上决意册立太子时才暗中联络豫国公,通过豫国夫人与皇后密商,微臣才察知原来早在江废妃受宠时,宫人权氏的家小便为江琛所控了,不过要取得江琛的罪实还需得废些周折,所以拖延至今才向皇上禀明。”
弘复帝问:“倘若林英于此一事上袖手旁观,不是便能渔翁得利?”
“那郑秀还是皇上一直予以信重的郑秀么?”魏国公微微一笑,说来文武百官,这么多的重臣勋贵,也唯有魏国公一人在面圣时敢于如此随性了:“皇上曾经欲在二、三、六几位皇子中择贤而立,秀便即难免私心,佐助秦王亦并非有违臣子之忠,而如今皇上已然择定储君,秀当然令从圣意,若知有阴险之徒欲陷太子而不告,岂非也犯附逆之罪?”
“林英,朕感会你这番忠义之情
。”弘复帝方才长长一叹:“依林英看来,皇后、皇长孙,朕当如何处治。”
“这回阴谋,皇长孙应当并不知情。”郑秀都不用多此一举再去剖析弘复帝的心态,毫不犹豫便把皇长孙择清:“皇后欲以一死谤害太子,为的正是为皇长孙谋求复立,故皇后万万不会连累皇长孙,使皇长孙担当风险。这回事件,主谋应当仅限皇后及江琛,皇长孙既为无辜,何谈处罪?
便是皇后……毕竟已经病入膏肓,且这事又乃未遂,臣之建言,皇上还是当行宽谅。”
皇后的身体确然已经有如日薄西山,就连丹阳真人都觉难以回天了,弘复帝又怎能忍心再加以重责?且也再无重责的必要了。皇后不似曾经的太子妃高氏,其本家豫国公府起于寒微,手里从来握滔天的权势富贵,自然也不具备曾经宋国公高琼的威胁,弘复帝若为此事废后,将沈氏一族抄家灭门,那皇后可就真会死不瞑目了。
毕竟是曾经与自己同生共死从如履薄冰之境相伴不离的发妻,弘复帝没有这样的狠绝心肠把妻族置于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