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这时已经踱步至临淄王面前:“孙崇葆乃临淄郡王举荐为钦天监监正吧?他能说出这番话,必定是明知临淄郡王会在沽水设伏,袭杀本宫,且嫁祸于顾济沧暗通倭寇伏击我中华国储,又将这些祸殃归结于天命,为临淄郡王
谋获储位扫除障碍。”
“太子,这是血口喷人!”临淄王外强中干的反驳。
成国公赶忙助拳:“皇上明鉴,倘若真是临淄王意图谋弑太子,利用顾济沧岂非无稽之谈?顾济沧乃赵都御之岳丈,并非太子殿下亲长,太子殿下何至于为了顾济沧亲历险境?且太子殿下声称那倭寇供认红螺湖庄园乃顾济沧藏身之地,试问临淄郡王要真将顾济沧关押在此,怎会有倭寇能够察知实情,且这么巧便被太子逮获?!太子这番陈述分明是前后矛盾,分明是用杜撰之说嫁祸临淄王殿下,请皇上明鉴!”
成国公用这说辞狡辩,无非是认定太子不敢承认他觑觎春归甘愿替个臣子之妇出生入死的荒唐行径,再者那倭寇的确不是临淄王党安排,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倭寇存在,所以认定太子杜撰,分明是早已察明了顾济沧是被关押在怀柔,编造出一个倭寇的供辞来在皇帝面前自圆其说。
“鲍都御,卿虽未得令旨察办此案,不过毕竟职任都察院长首,以看来,本宫这番说法是否杜撰之辞?”太子没有搭理成国公,转而却问鲍文翰。
从顾济沧被救至今,郑秀为防落下罪柄虽不曾和诸多党徒联络,鲍文翰听完太子这番陈述后也已经得知事态的严峻已经大出他的预料——顾济沧虽然不知有他牵涉其中,连温骁、申适等人或许也不知道他乃魏国公的同盟,不过倘若魏国公被牵涉而不能自保,他当然也不能独善其身。
目前的局势,也只能先和临淄王合作了。
“殿下既问,臣不敢不答,在臣看来,殿下陈述确然有矛盾之处,成国公质疑并非没有道理,临淄郡王乃殿下兄长,同为龙子,不能只凭殿下这番陈述便定谋逆大罪。”
成国公闻言顿时底气大增:“皇上,太子污陷郡王殿下谋弑储君,是欲陷郡王殿下于万劫不复之地啊!太子残害手足不仁不睦,已失德义,岂有圣君之品?岂能承祧复兴盛世之责?臣请皇上,处太子罪责,宣之于民,方能维护国之礼法,维护纲纪伦常,让天下臣民共诫,于君应当尽忠,于父应当尽孝,于手足兄弟应当亲睦。”
情势已如鱼游沸鼎,生死更系千钧一发,今日不是临淄王身败名裂便是太子一败涂地,成国公也干脆果断的提出了废储之谏。
而临淄王既然有成国公替他代言,兰庭当然也不能让太子殿下孤军作战,他持笏,先向弘复帝及太子示意,再行至成国公身旁。
“成国公府僚客黄荃迎,便是向成国公出谋划策者,亦为黄荃迎告之临淄王及成国公,太子册封大典上,皇上因轻信小人谗言,曾经误解太子殿下竟然对内子有违逾礼法之情,大典之后,内子为圣德太后相留于慈宁宫,实则是为皇上监禁,彻察此事,后因圣德太后阻挠,内子终得宽敕。成国公,黄荃迎剖析此事,笃定太子确然有此悖犯伦礼之情,所以坚信太子会为营救内子生父犯险,黄荃迎相佐成国公多年,成国公一直视其为心腹,虽沽水之计败露,也未生杀人灭口的想法,黄荃迎既为活口,成国公真有自信他在诏狱之中,还能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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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3章 真相惊人
成国公当然没有这样的自信。
他再是如何愚蠢,也知道兰庭在此时此境竟然能够断定是黄荃迎出谋献策,说明黄荃迎根本就不是对他死心踏地——如此机密的计划,除临淄王之外,只有他和他的长子知道是黄荃迎提议,这件事绝无可能被其余人察知,除非黄荃迎已经背叛了他。
成国公说不出的懊恼和窝火。
他之所信任黄荃迎,是因黄荃迎对他有救命之恩!
那还是皇长孙踞东宫之位,高琼仍然位高权重的时候,他收受地方官员贿金的把柄为高琼掌握,且已经发动党羽弹劾他贪赃枉法想要置他于死地,多亏了黄荃迎献计才让他有惊无险脱身,正是因为黄荃迎救他于危急关头,他才把黄荃迎当作第一僚客,对黄荃迎的种种建议信任不疑。
而兰庭点出黄荃迎的名姓,趁打了个成国公措手不及的先机,紧跟着又道:“黄荃迎怎么说成国公怎么信,却不曾料到事实根本和成国公耳闻的不一样,皇上从来没有怀疑过太子殿下,之所以暂时将内子扣留宫廷,不过是想引出幕后中伤殿下之人,所以殿下根本不会为了营救家岳丈身犯险境,但临淄王与成国公却信以为真。”
兰庭并没有详述珍珑杀局的始末。
陶氏已死,这件事的真相已经不再重要,不过为了揭露临淄王的罪行他必须提及这件旧案,然而又当然需要顾及弘复帝的体面,不可能直言弘复帝当真怀疑过太子,最为重要的是,不能让春归再被这件旧案牵连,让春归再受诽议,所以兰庭才强调弘复帝的英明睿智,同时也将珍珑杀局坐实是栽桩陷害无稽之谈。
但兰庭的进攻并没有就此止住:“那名倭寇,当然并非临淄王及成国公安排,所以临淄王才会毫无防范,并没计划将家岳丈再从红螺湖畔的庄园转移,导致梁指使顺顺利利解救人质,至于倭寇究竟是怎么回事,稍后臣自然会向皇上及诸位阁老阐明,现下,请皇上允准传令家岳丈上殿陈述。”
“准。”弘复帝将成国公震惊的神色看在眼底,心下不由冷沉十分,这个时候他也再不会心存侥幸了,一挥衣袖允准了兰庭的请谏。
而
已经在外恭候多时的顾济沧,也旋即被高得宜亲自引领入殿。
突然一阵秋风起,卷进了乾清宫的正殿大堂,偏是今日站得稍后的申适顿觉这秋风似有刮骨的寒意,尤其当顾济沧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
申适还记得这个曾经被他口口声声称作“世侄”的人。
那时他在汾阳为官,因为长子申羿因先天缺撼不能入仕,他着实是对嫡次子申翃的学业关注十分,几乎将家门寄望都压在了申翃身上,所以才让申翃跟他赴任,好亲自督促申翃的学业。顾济沧在汾阳州学里算是佼佼者,说起来申翃和顾济沧相交不无他的鼓励,当然他那时万万没有料到顾济沧会成为福州申最大的威胁。
他当然也未曾预料顾济沧竟然还活在世上!!!
申翃从来没有说过他放了顾济沧一条生路,直到顾济沧回到中原,便被听闻风声的温骁逮获,申适还是听临淄王说起,才晓得临淄王竟然意欲利用顾济沧伏杀太子于沽水,他为了自家满门的安危,不是没有劝说临淄王干脆将顾济沧杀人灭口,但临淄王却没有听从他的建议,临淄王称为防万一,伏杀太子得手之后再将顾济沧灭口不迟,届时把顾济沧的尸身弃于密云一处倭商秘密据点,顾济沧死于当日,才能证死太子是为他所诱才死于倭国细作谋刺,然顾济沧原本便为倭国派遣死间,所以物尽其用后,自己也遭倭寇灭口。
临淄王事事求全,到头来却是满盘皆输,申适如今自然是心惊胆颤之余,又难免追悔莫及。
他而今站在乾清宫的正殿,听顾济沧侃侃而谈多年前的旧事,怎么被申翃盛情相邀前往福建,怎么目睹申羿与东条大名的部属面会,怎么在福州那处茶楼上再次巧遇东条部属,怎么窥听得那部属商量刺杀萧让、魏谦,怎么向申翃坦言,怎么被申家拘禁,怎么被转移去别苑,怎么被掳往海外……
申适手里的笏板止不住直晃悠,视线所及的色泽沉黯的金砖,仿佛突然有了刺目的寒光以至于让他眼冒金星头脑里一片浑沌。
顾济沧已经说起在东瀛的经历。
“草民被掳往东瀛,为了争取回国,为了争得和家人团聚的机会,只好佯作投
诚东条大名,终于也算能赢得东条大名几分信任,的确一度被任命为东条家臣,后来草民因机缘巧合,救得东条大名另一亲信家臣水野暗香于危难,才从水野暗香口中听闻了当年福州凶案的真相。
刺杀萧御史及魏统领的刺客,实为东条大名遣派,我当日在申家及那茶楼见者,实乃东条大名家将东条雪暴,他为福州暗杀计划指挥官。当年萧御史巡察福州,接触魏统领,实则是因魏统领掌握了靖海侯里通倭寇的情报,两位大人暗中收集证据准备弹劾靖海侯,岂知走漏消息被靖海侯察觉,于是串通东条大名,将萧、魏二位大人刺杀于闹市,栽陷于孟公,东条雪暴之所以接触申羿,是因奉东条大名之令向申羿索要铁矿,申家实则一直暗中走私铁矿往东瀛,这其中当然也有靖海侯大开方便之门,所以福州凶案,申门亦为帮凶之一!
水野暗香当年之所以愿意告之草民实情,一则是因感念草民救他于水火,再则也是因为认定草民终生不能重返故国,不过后来,水野暗香过世之后,水野家族渐失东田大名信任,又被裹挟于岛内争权夺利,最终败落,不过水野暗香的女儿为东条大名姬妾,在水野姬争取下,水野暗香的小儿子溯拾还保留了家臣的职位,草民正是在水野溯拾的帮助下,才得以回国,不过初登故国立即便被逮获,草民虽不能确凿是被何人擒获,但曾经被困于红螺古刹左近庄园,受逼写下告小女往沽水之畔相见确为事实。
更有一点,草民务必向皇上阐明,草民这些年于东条大名府上,察探得知福州申、漳州徐,更有建宁桑氏,福建三大名门望族实则都一直向东条势力走私铁矿,他们为东条势力提供战需,靖海侯却为东条家将劫掠沿海百姓大开方便之门,实则是以我朝百姓之利,丰三族私囊,靖海侯剿灭之倭寇,实为东条势力之敌对,温、申、徐、桑四门,敌通外族却能名利双收,唯有东南沿海百姓及商贾,深受倭寇残害,望皇上明鉴,重惩叛国之贼,为无辜百姓争求安宁!”
这也是他一定要坚持回国,一定要力求告发旧案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朝廷命官勾联倭贼残害本国百姓,这样的罪恶为所有忠君爱国之士万万不能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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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4章 温骁脱罪
“一派胡言!”
率先怒斥出声的当然是临淄王,他大步向前,“砰”地一声跪倒,高声疾呼:“皇上,顾济沧为赵兰庭岳丈,赵兰庭又为太子近臣,这分明是太子、赵兰庭、顾济沧串通一气诬陷儿臣,望皇上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