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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节(2 / 2)

“丁家,是丁北斗的那个丁家?”

“是,但并非丁北斗一房的子弟,是丁北斗已经过世的堂兄一系的嫡长孙,那儿郎的祖母丁老夫人看重的是阿姐的信誉,听阿姐说江姑娘性情已经改转,主动提出可以联姻,阿娘说而今太师府上下,不管是老太太、沈夫人,兼着多少管事老仆,无不赞赏阿姐的才干品性,都道姐夫这少年家主已是难得,未来宗妇主母又是脂粉队里的英雄,不输多少束带顶冠。”

话说到这儿,明珠又难免被触动了自己的心事,叹一声儿:“我要是能有阿姐的五分才干,也不至于……”

太子本是随手拈了枚蜜饯品尝,这时也觉唇齿间都弥漫着一股子酸苦味,他抬眼看着明珠,终究是起身,把手往

明珠肩上一搭:“太子妃确然需要一个助臂,岳母应当能领会我的意思,有的人事,不是效仿就能学成的,如顾夫人她是天生就这般……七窍玲珑心,这样的女子,天底下原本就没几个,太子妃是少了几分机警,不过确也具备母仪天下的德行,倒不用如此的自责。”

明珠就越发的愧疚了,也起身,到底又再行了个福礼:“妾身愧不敢当,唯有恩谢殿下体谅,妾身只但望母亲能替妾身择中个妥当的帮手,妾身必不敢心怀妒恨,当与众姬人,齐心协力为殿下分忧解难。”

太子眼中情绪莫测,良久才道:“太子妃好生调养身体,待彻底康复了,才能为我分忧解难,外头还有一堆事务,今日我便不陪太子妃用膳了。”

他抬脚往外走,扫了一眼低头候令的宫人,单只在瑶雪跟前顿步:“照顾好太子妃,倘若太子妃挂念家人,随时可请来慈庆宫与太子妃叙谈,不用禀我允同。”

太子一径的往外走,步伐越来越快,自觉胸口像闷着一窝乱麻,堵得仿佛只能靠脚步去呼吸,分忧解难?而今无论是太子妃还是姬人,他身边哪有知他忧难的人?他的皇父已经病入膏肓,却在临终之前宁肯承担杀子的诽议也要保他不受任何质疑,是,秦谙必死,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但他仍然不愿也不忍将父亲逼至如此地步,他无悔,但愧疚,他甚至想抛却一切的国政寸步不离父亲的病榻,这是他们父子之间,最后一段光阴。

可他又觉得无颜以对重病的父亲,更让他惭恨的是曾经对父亲的埋怨,但他何尝尽到了人子的孝道?这么多皇子中,其实他是最没资格埋怨皇父的人。

肩上的担子,现在才让他感觉到切实的沉重,但没有人懂得他的惭愧和压力,没有人给予他开解劝慰,所有人现在已经把他当作了一国之君,认定这些普通人理所当然的情绪他都不能有。

他的结发妻子,焦虑的是才干不足,德不配位。

那些姬人则是揣测日后是被封妃抑或授嫔。

他还不是孤家寡人,却已经被迫孤家寡人。

怎不由得假想,如果,倘若,他身边仍有春归。

她定知他的愧恨和负重,只有她才能为他分忧解难,宫廷里有她在他才不是孤家寡人,有时候他也怀疑过曾经为了一个女子不顾生死的自己,但现在他能笃信了。

那个秦询的确存在,时月回流之前,秦询先是顾春归的夫君,才是国朝的太子。

那才是真实的他,有血有肉的秦询,不仅仅只是一个身份,和传国玉玺差不多的权物。

太子忽然蹲下身,捂着胸腔。

吓死了随行的内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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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4章 弘复将去

兰庭这日回到斥鷃园,目睹的是一桌子丰盛的美食,且一看就是春归亲自下厨烹饪,季候已经是转冷了,所以餐桌是摆在炕床上,床边也备下了一个小炭炉,温起酒香扑鼻,这还不算怪异的话,怪异的是今日春归特意嘱咐了汤回,让汤回转告家里已经备好美酒佳肴的话,且强调要是大爷没有十万火急的事需要立时处理,早些回来吃饭。

而女主人这时,穿了件灰鼠领的浅缃底绣蓝叶缠枝海棠袄,系一条黛蓝曳步宽摆裙,腰间垂着海棠佩,低低的发髻上像是随手簪了朵烟蕴海棠宫花,妆扮似无心里透着有心,精致间也含着随性,琵琶袖半挡了青葱指,倒也不妨碍她将烫好的同里红斟了一盏殷勤递来。

兰庭先不接酒,挑着半打眉梢:“辉辉有事相求?”

“是替二妹妹求情。”春归把酒放在餐桌上,就挨着兰庭面西而坐,指了指桌上的一道炙烤獐腿肉:“这可是二妹妹提供的食材,大清早就遣人去市集上买的野味,千叮万嘱我贿赂大爷,莫再拘着二姑爷在外院书房,好歹放人进居院宿息,这明明是在同个宅邸里,硬拦着不让新婚夫妇见面是个什么道理?”

兰庭原本还想先夹一箸獐腿肉,听话后便把筷子一拍:“一则二妹妹有了身孕,夫妇间哪里还能同房?二则离春闱还有几日,杰序既要参考难道不该闭窗苦读?乡试时他已失榜首,会试前还不加一把劲,指不定就能大意失荆州落得同进士的尴尬境地。”

“就知道大爷会说这话,二妹妹才祭出了两大条獐腿来堵大爷的嘴。”春归也不替兰庭布菜,倒是自己开始了大快朵颐。

兰庭哭笑不得:“獐腿到底是要贿赂谁啊?这一碟子,怕还不够大奶奶解馋的。”

“大爷看不上,我却不嫌弃,横竖我有把握能说服大爷就是了。”春归连吃了好几片肉,又喝了半盏温酒,才给直瞪她的赵大爷夹了一箸烤得焦香脆嫩的獐腿,说起了她的道理:“二妹妹虽是新婚,又并非早嫁尚不晓人事的女儿,怎会不知爱惜自身?且谁说妻子有孕,做丈夫的连面都不能见了?便是他们后生家不知节制,二妹妹屋子里还有老成的妈妈看顾着呢,难道不会劝阻?

又说另一则,那就更站不住脚了,只要二姑爷自己懂得上进,闭窗苦读还得挑屋舍?二妹妹无非就是想着有姑爷陪在身边儿,她自己也踏实些,姑爷也能踏实些,大爷换身处地想想,要搁我们新婚正如胶似漆的时候,旁人偏拦着连面也不得见,心里怨不怨气,焦不焦急?二妹妹有孕原是件大喜的事,这兄长倒好,弄得和姑爷反目成仇一般,看人家是寄宿在咱们家,就可劲的欺负,也多得二妹妹的确敬重,若是换作别人这么不讲理,早骂到跟前儿了。”

兰庭仍然不吭声,也不吃肉,只顾喝酒。

“这酒可是姑爷沽买回来的,大爷不想受也受下这贿赂了。”

兰庭:……

春归却又收敛了打趣的情态,正经道:“其实我知道迳勿的担心,说到底还是没忘了婆母当年生

产时险遇不测,是不情愿二妹妹也受此艰险,但则二妹妹已经嫁了人,又确然有了身孕,迳勿再是懊恼,那也是于事无补了,迁怒姑爷能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让姑爷时时体恤着二妹妹,二妹妹孕期时身心愉悦,生产时才能更加顺利。”

“我心里的想法,自己都捉摸不透,倒是辉辉能够一针见血。”兰庭终于是叹了声气,还是不吃肉,只把春归一搂:“我认知中,妇人生产确然是件大险难,二妹妹虽说已经出阁,但在我眼里,她仍是个不知事的丫头,我简直无法想象数月之后她便要面对那场险难,且这难关还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我是懊恼了,不该过早答应让二妹妹成亲,周家子再好有什么用呢?他也不能代替二妹妹受生育之险。”

又轻吻了下春归的额头:“辉辉,我甚至巴不得能不受这生育之险,对我而言没有什么人比更重要,子嗣不是亲生又如何?横竖族人们满意,我们两个也满意不就是了,我不想遇艰险,换取所谓的骨肉亲缘,所以那些药,也不需再服用了,要真喜欢孩子,待过了这段儿,我便留意着族里的婴孩儿,我们挑个合眼缘的,过继来养在膝下便是。”

“我关心迳勿的担忧,迳勿也没疏忽我的心结,知道我眼红二妹妹这么快便有喜讯,更加焦虑自己的身体调治这么些年还没有起色。”春归靠在兰庭的怀中,不知为何觉得这时明明老怀安慰但好像偏要落泪的感觉,勾着兰庭的手指,默了一阵儿又才说道:“我再坚持一段儿,要果真没有孕育孩儿的幸运,也肯认命了,可要是上苍眷顾能赐我与迳勿生儿育女的福气,我相信也能佑我顺利渡过生育之险,迳勿也当信我,我这样执着,绝对不会屈服于险难,况乎我早已是时来运转,一路过来都是逢凶化吉,又没有行凶作恶为非作歹做尽败运之事,当然可得天道护佑平安顺遂。”

大奶奶说着就着自夸起来,终于是破了赵大爷消沉的情绪,不再紧顾着饮酒也拈了几箸獐子肉品尝,春归便知赵大爷虽然没有明说会答应兰心妹妹的求情,态度上已经解除了对二姑爷的禁限了。

怎知眼看着暮色渐向深沉,窗外的北风也一阵紧似一阵,把廊庑底点亮的风灯刮得摇晃不止,这个时候外间忽有人往内传话,说是宫里来了宦官急召兰庭入宫。

春归手脚麻利的取了官服服侍兰庭更衣,夫妇二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春归莫名就觉得心胸都像是绷紧了,替兰庭束扣犀带时手指都在发颤,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犀带束好。

兰庭握了握春归的手:“家里该准备的都得准备起来了,老爷和夫人应当都已听闻了风声,不过夫人行事始终不够沉稳,辉辉在她身边多提醒着些,三婶、四婶也能帮得上手,总之虽要有备,但慎戒张惶,殿下已经早便接手政务及京中军备,出不了什么乱子。”

春归抱了兰庭一下:“迳勿也要万事当心。”

她知道宫里这个时间召兰庭入宫,应当便是弘复帝病症已然危重了,弘复之治的时代即将降下帷幕,而往往新旧交替都难免看似平静却有暗流汹涌,端的

是看储君准备是否充足能否顺利接手权位,从目前的局势看太子方不会存在任何艰险,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等大事的春归,到底还有些紧张担忧。

兰庭显然要镇定许多,且太师府不仅是他一人获诏,赵清城也同时得奉圣谕,叔侄二人一路上沉默的骑行,已见各处市坊俨然增强了巡防,及到东华门外,广场上已经站着不少官员在此候令,都是一脸的凝重却谁也不曾交头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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