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幼屏垂眸点了点头。
此刻他们是以翁婿的身份交谈,内容更属家长里短,与余燕至不仅无关,还是该退避的场合,然而说者有心,听者有意,三人皆心如明镜。
退出大厅,裴幼屏与余燕至并肩行走。
经过一处拱桥,裴幼屏停下脚步,转望余燕至握住了他的手:“师弟。”
余燕至呼吸猛地一窒,血自脸庞褪尽。裴幼屏从头到脚与那人无丝毫相似,然而那凉滑的肌肤仿佛一条蛇紧紧咬住他,将他连皮带骨拖入了阳光下!
裴幼屏笑容可掬地看着他,道:“师弟,师父的话你不要介怀。虽说我与师妹有婚约,可我更希望她能寻得她的幸福。”
余燕至僵硬得像一尊泥塑,他原本刀枪不入坚不可摧,此刻却自被对方握住的地方裂开了一道缝隙。这感觉糟透了。掩饰起动摇,他尽量平静道:“请师兄言明。”
“我欲成人之美。”裴幼屏目光和善。
余燕至坦诚道:“师兄与师姐佳偶天成,何来他人之美?”
“有些事强求不得。”
苏无蔚后是裴幼屏?一个旁敲侧击一个以退为进,拿苏挽棠无法,便只能对着自己煞费苦心吗?可余燕至并不想淌这浑水,他不着痕迹挣脱了对方,抱了抱拳,道:“缘在天定,分在人为。我一介外人不宜多言,但愿师兄师姐早日修成正果,皆大欢喜。”
看着他,裴幼屏微微一笑,姿态飘逸地转过身,举步向前:“师弟深明大义,不枉师父如此栽培看重……师父对你我恩重如山,我又岂能叫他失望?两难啊……”
余燕至跟在他半步之后,淡淡道:“师兄无须多虑。”
“哦?”裴幼屏轻笑一声,不再赘言。
行至岔路,两人道了暂别便一东一西各自离去。
裴幼屏走出几步,又忽而扭头去望余燕至背影,他唇角微弯,眼含笑意,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不变的表情。
余燕至一路赶往西院拜见师叔季辛。
季辛与苏无蔚同是第六任掌门座下弟子,听闻这任掌门当年最喜爱季辛,奈何季辛对执掌门派毫无兴趣,这才轮到苏无蔚“取而代之”。季辛离经叛道,一年大半时间在外游历;苏无蔚何其强势,却有碍先师遗命对他无计可施,甚至无法出言责备。
余燕至心知这位师叔是圣天门的异类,向来不问俗事,唯独对搜集各类武器兴趣甚浓。
站在季辛屋外,余燕至自报姓名,等待片刻,门便由内缓缓打了开来。
前脚跨进门槛,一本图册便迎面落在了桌上,他朝桌后背影深深一礼,将书捧入掌心。
翻过最后一页时,天色已近黄昏,余燕至双眼酸涩,心情却十分平静。并非不会失望,可找不到线索、寻不见那人,失望又给谁看呢?
季辛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带着探究的目光正紧紧盯着他。
将图册放回桌面,余燕至挤出笑容,道:“多谢师叔。”
季辛皱起眉头,随手翻了翻册子,仿佛在生气又仿佛有所不甘。
余燕至隐隐察觉,季辛似乎知道自己感兴趣的非是暗器,似乎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可却不曾开口询问。季辛的沉默令他甚为感动。他化名进入圣天门,至今未查出圣天门与落伽山之间有何关联,而那梅花暗器乃重要证物,断不能轻易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