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柏一脚踩在男人脸上,满身的戾气,狠狠碾着他的脸,鞋子沾了血,又是一脚踢在男人胸口。
男人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徐怀柏力道不减,抹了把手,侧头朝乔烟看过来。
地下车库很黑,远处反光带的橘色刺人眼,有昏暗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光落到他身上,明明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却能完全描摹出来。
他该是皱着眉的,险恶地看地上的男人,或许会有因为焦躁出的汗蹭过那颗眉心痣,但一切不悦的,狠戾的情绪,会在刹那抬头看她时消失不见。
就像高中时乔烟撞见他打架,是那人先招惹的他,他打一顿出完气转头就被她抓包,脸上的不耐烦跟暴戾一并变成似茫然似心虚的无辜。
不管怎么样,除了吵架,他见到她的时候,永远不会有负面表情,也永远不想让她撞见。
保安带着人姗姗来迟,接手制服住了男人,徐怀柏松开手,远处有车子发动,车灯照过来,他们终于能看清彼此。
他眼神懒散地瞥了一眼阮婧,接着看乔烟,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眼神却冷,“没想到明星居然还是危险职业,你伤了残了没什么,她有事,几个你都赔不起。”
“对不起。”
阮婧连忙道歉,徐怀柏没应,径直走过来,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后捉住了乔烟的手腕,“走了,这儿晦气。”
乔烟没说话,他抓她的力道大的吓人,有点疼,她其实也没想挣脱,就没出声。
她感觉得到他是真有点气。
一路无言,他把她塞进了他的车里,离她的车不远,应该是一路跟过来的,但背着电梯在的地方,所以才没立马找到她们。
上了车,徐怀柏也没说话,车门上了锁,他发动开了出去。
乔烟从余光里看他,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晚的确凶险,她也心有余悸,地下车库偏,平时没什么人,保安来也需要时间,加上高跟鞋跑不动,如果徐怀柏没赶上来,那男人后面一刀绝对躲不了。
她正想说什么来调节气氛,他就冷不丁开口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大声呼救?车库也不是那么偏,这个点不少人停车,你声音大点他们赶过来也比保安快。”
“我报警了的,阮婧也给保安打了电话……”
“那他们赶上了吗?”
他打断,语速不自觉加快,带了些不易察觉的严厉,“下次别跟她一块了,破事多,还牵扯别人。”
乔烟不说话了,垂着眼听训,眼角眉梢都耷拉着,徐怀柏训完,车靠着路边停下,抓过她的手腕。
“我看看哪儿伤着没。”
“没,我没伤,阮婧帮我挡了一刀…”
正说着,乔烟突然把徐怀柏手臂扯过来,刚刚开了车内灯,黄澄澄的光打在小麦色手臂上,衬得一片血红醒目异常。
他手臂内侧被划了一道口子,一路冒着血,看起来十分恐怖,衣服也沾了血迹,偏偏这人一路都没察觉。
“你下去,我来开。”
乔烟开始赶人,徐怀柏对这伤却满不在乎,“这破大点口子自己能好。”
“去医院,”她固执道,扯下安全带的手都有些抖,“听说过吗?前面首都有个艾滋病患者,用沾了自己血的针扎人。”
“……我看见那把刀,上面原本就有血。”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零点,走急诊,抽了血,下车前乔烟已经给阮婧打了电话让她去医院,并且要求检测刀具上的血,然后让徐怀柏留在医院等。
凌晨四点,那边才来电话说没有,乔烟才放下一直紧捏着的手机。
四个小时,她一直提心吊胆地等电话,心跳得厉害,连徐怀柏的搭话都不理不睬。
他就没心没肺惯了,才能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跟她插科打诨。
“不是还有阻断药么?瞧把你紧张得。”
徐怀柏只是想缓和缓和气氛,结果这一句招了乔烟瞪,她眸子冷冷的,“是,反正你这种人,本来也不在乎是吗?”
他一顿,还没来得及开口,她继续嘲讽,“换女人跟衣服似的,要有一天你真中招了,也不奇怪。”
“我看还给你做什么检查,不如早点准备准备,加个病友群吧。”
徐怀柏没说话了,乔烟也不再开口,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她的车还在阮婧小区,这边里她住处远,其实可以让他送一送。
但刚刚这个话题,让两人都沉默下来。
徐怀柏摸出车钥匙,她还在自顾自往前走,看着马路拿着手机叫车。
“乔烟。”
她偏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换了个方向看。
“乔烟。”
明明到了首都以后,他们还是第一次私下里不那么针锋相对,结果只持续了四个小时。
现在时间点太不凑巧,医院在近郊,周围没什么车接单,乔烟听见身后徐怀柏的脚步声,烦躁地扣上了手机。
她猛地回头,下一秒就撞进一个带着烟草气息的怀抱,徐怀柏按住她的后颈往怀里摁,她双手撑着他的胸膛骂,“松开。”
“不松,”他低头,沿着乔烟鬓角一路吻到耳垂,“乔烟,你就不能对我有几句真话。”
“我从来不说假话。”
她挣扎,但没用,反而被他一只手锢住腰,抱得越来越紧,激得到她抬膝狠撞了一把他大腿。
徐怀柏闷哼一声,竟笑了,“……怎么还学会打人了?”
“打什么人,”乔烟喘着气,动作幅度被他压制变小,“我打狗。”
“打狗看主人,你这主人可真是好狠的心。”
他低笑着,咬住了她的耳垂,后者浑身一激灵,熟悉又陌生的酥麻泛上来,险些腿软。
太久了,太久没有被他亲吻过,即使也才叁个月,她感觉自己已经忘掉的时候,身体却竟然记得这样清楚。
其他感官也被一并调动,她终于安分下来,抓着徐怀柏胸前衣料低骂,“无耻,流氓,无赖……臭不要脸。”
徐怀柏不置可否,退开些许,喘着粗气问她,“才看出来?第一天认识我?”
乔烟偏头,赌气似的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
他却不再动作,只是就着这个姿势抱着她,下巴搁在她发顶上,呼吸浅浅扫过让她有些痒。
“放心……就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乔烟没说话,心莫名静下来。
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其实都太久,太怀念。
凌晨四点的首都其实不算冷清,环卫工人已经开始上班,住得选的上班族起了床,楼下早餐店早已开门忙碌。
近郊的医院只能听见早餐店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马路上没什么车,来上班的医生起码七点才会出现,此时天边青黑,缀着几颗小小的星,太阳都还躲着没出来。
天地寂静,道路冷清,余下一排排顶端新叶发红的栾树沙沙作响,为树下相拥的一对人温柔地遮掩。
“刚刚你开车的时候,手都在抖,以为我看不出来?嗯?”
半响,徐怀柏开口,声音低沉得有些沙,“你担心我,表现出来,我会开心很久。”
乔烟眼睫颤了颤,偏过了头,耳朵正对他的胸膛。
他倒也没管,自顾自地说着,“我做过的事再混账我都认,我也从没想过后悔,所以我理解你老是不信我,毕竟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但乔烟,我说喜欢你不是因为不甘心,也不是舍不得,是我突然发现,以后除了你,我想不到该跟谁过下去。”
“细说吧,好像你除了一个我正儿八经女朋友的名头没什么特别,你自己也不太在意,但你还记得高中你跟我住的那会儿么?刚开始我去网吧从来不告诉你,结果有一回半夜回家,看见你趴客厅睡着了。”
徐怀柏轻轻笑了笑,语气变得温柔,心脏就贴着乔烟耳廓跳,一下一下,有力又清晰。
“你睡得迷迷糊糊的,我还戳你,以为你是写作业睡着了,结果你说梦话说在等人。”
“我问你等谁,你说等个还没回家的傻逼。”
他笑得大声起来,整个细节在他口中变得清晰,乔烟张口,缓慢地吐字,“……你没告诉过我还有这事。”
“这有什么好告诉的?”
徐怀柏笑,说,“你可爱的事儿我知道就行,你知道干什么?”
又是半响沉默,气氛却截然不同,带着点被路灯朦胧的暖,柔情似蜜酒丝丝缕缕上了头。
衣服比任何时候的相拥都要完好,心却坦诚又赤裸。
“那时候你给我留灯,收拾我的房间,喜欢臭着脸装不在意地打听我,还老喜欢给我切水果,硬生生给我喂出毛病了,不削皮就不吃,害我还被谢醒嫌弃了老久。”
“其实我这几年没有过别人,也就刚出国那两年,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梦到你,再后来,我就回海城了,机缘巧合看到了你的那张锁骨照片,那颗痣的位置我可太熟了,所以我去了,抱着赌一赌的心态。”
“没想到,我们还真有那么点缘分,”徐怀柏细细摸着乔烟的头发,拿了一缕在手里摩挲,“就是喜欢你这事,我意识得太迟钝了。”
“知道刚刚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他低头,去追她的眼神,跟她对视,一字一句清晰又热烈,“我在想,我后悔了。”
“后悔有过其他女人了,要早知道会遇见你,我怎么容得下别人?”
乔烟回到西江苑的住处时,天已经蒙蒙亮,她给余青青发了条消息,今天不去盛杉了。
微信里还躺着几条消息,最早一条来自刚被乔烟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徐怀柏。
「我这么深情的一顿表白居然还会被打,二小姐还真是铁石心肠。」
有人拍了乔烟跟付子枫的照片给他,徐怀柏才匆匆过去的,此时话语意有所指,她无视,回复道,「动手动脚,没给你废了算便宜你。」
她那一巴掌其实没使劲,是这人按耐不住想动嘴,被她唬回去了。
那边又继续控诉,乔烟不理,刚刚点开阮婧的对话框,钟凛就来了电话。
昨晚的事上了新闻,公寓附近有狗仔,因为有乔烟正面照,盛杉花钱压了下去。
钟凛打电话来问她怎么样,乔烟简单说明后那边正要挂电话去上学,她却突然叫住了她。
“钟凛。”
“嗯?还有啥?”
“你跟阮婧……是不是早就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