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大夫闻言,当时差点将她赶了出去。
这个秘闻事关安康侯的面子,卫瑶卿自然不会提及。而那个所谓受宠的外室子,恐怕是外室同之前那个丈夫的孩子,再怎么心尖上的人,安康侯会宠爱外室,却还没糊涂到去宠爱别人的孩子。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么大的外室子,始终进不了国子监了。真要宠爱喜欢,让他进国子监读书,并非做不到,说来说去,只是安康侯本人不想而已。
所以安康侯如此愤怒,膝下独子就这么没了,不怒才怪。很多人自以为了解到查到了真相,但或许真相并没有这么简单。
察觉到自己表现的有些过了的安康侯回过神来,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怀疑:“你不恨本侯么?”推那个女子下去的正是自己的独子。
“刀已经碎了,我更恨持刀的人。”卫瑶卿想了想说道,“侯爷恨折碎刀的人。”刀自然是指这几个纨绔,持刀的人是指怀国公府。
安康侯沉默了片刻:“持刀人用刀杀人,杀完人之后却又毁了刀,当真是嚣张跋扈的厉害,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果安康侯小侯爷没出事,卫瑶卿自然不会来找安康侯,相反还会将矛头对准安康侯,但既然小侯爷出事了,就要改变方法了。
“对了,”准备转身离开的少女脚下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大通茶舍死了人。”之前她就找到了安康侯,因为查到了大通茶舍,有些事情她不方便出面做,但是安康侯方便。
计划里确实让大通茶舍摆到明面上来,让人不得不查,但是以这样的办法摆到明面上来,卫瑶卿蹙眉,本能的有些反感:“总是两条性命。”
“怎么?卫天师悲天悯人了?”安康侯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就帮忙超渡超渡吧!反正你们都是干这一行的。”
“天师分很多种,我不是跳大神的。”女孩子说道,显然是拒绝了。
安康侯放下了马车的车帘:“人不是我派人弄死的,我只是接到消息有人要在大通茶舍里吸食五石散而已,我的人做的只是想办法开了门,让大家都看到罢了,会有上吊的人着实没想到。”顿了顿,他又道,“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天也不帮他姓薛的吧!”
聚众吸食五石散这种事,大通茶舍里时常有人如此,不过以往关起门来,无人看到这看似清幽雅致的茶舍背后在做这样的勾当。会死人这确实是意外,只是若没有安康侯找人开了门,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此事很可能私了,暗地里通过一些手段就此揭过。权贵间的龃龉有时候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原来如此。”少女垂眸,“看来,真的是所谓天道昭彰,报应不爽。”
“还不算报应呢!”安康侯撩起车帘的一角,看向外头垂眸站着的少女,“就算真的查出了什么,把人弄进大牢了,或许还是有人有办法把人弄出来的;而且你我这一次如此同怀国公府作对,其他人也就罢了,老怀国公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可别真把他当成养花的花农,我安康侯府左右已经没落了,”独子亡故,他安康侯府已经绝后了,这也是他肯掺和进去放手一搏的缘故,“但是你卫家一家上下仔细也跟着一同陪葬。”
“我知道老怀国公不简单。”少女抬头,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上一回查怀国公府,世子突然摘清了所有的嫌疑,让京中多少人束手无策?而且毫不犹豫的舍弃了已经建立起的传送秘密的春风渡,若是一般人,多少会犹豫吧,但是他如此果决,敢于壮士断腕,便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
“知道你还不肯撒手?”安康侯摸了摸下巴,看着她,“原本我以为你不知道,才有这样的胆量,但现在看来,感情你是知道,还在送死啊!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蠢笨呢?”
少女神情不变:“我一直相信,这世上万事的解决方法不会只有一种。知晓怀国公不是简单人,那就换个方法,害怕怀国公报复,那就让怀国公无法报复我们。”
“譬如?”
“譬如,若是动手的人是怀国公无法报复的呢?”少女反问,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眼睛亮的惊人。
“这样的人长安城里可不多啊!”安康侯想了想道,原本准备离开的,可同少女说着说着,就不走了,“上头的三位三公大人?两位相爷?”
少女摇头:“你说的这几位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同他们作对不合算,因为这几位真要惹了,会很麻烦。怀国公惹了会很麻烦,我们惹了也会很麻烦啊!所以不行。”
“那还有谁?”安康侯不解,而后语出惊人,“总不会是陛下吧!”
“陛下怎么会有空管我们这样的小事。”少女笑了几声,而后渐渐收敛了笑容,“我说的是怀国公没办法报复的。”
“譬如说同样姓薛的就可以,因为不可能进去了几个,再把剩下的也赔进去的,他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第606章 劝说
长安城夏日的夜晚,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灯火照亮的长安夜里有种奢靡的美感。慢悠悠的在路上走着,风水格局上八水环抱长安,夜风里带着水汽,一扫而光白日里的燥热,很适合夜晚出来走一走逛一逛。
告别了安康侯,她向家中走去,心里盘算着要买些什么新鲜有趣的玩意儿给家里头的卫瑶玉和卫君宁。包容四方的长安城,几乎每隔一段时日都会冒出些新鲜的玩意儿,有时候顺手带些回去已经成了习惯。
前方有不少人围成了一圈,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叫好声。
挤进人群,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待挤到最前头,看到的是举着一只变脸娃娃,让娃娃喷火表演变脸的手艺人。这种玩意儿有趣又不贵,不少人愿意花几个钱,买回去玩上几天。卫瑶卿看了一会儿,买了两个变脸娃娃,准备带回去给躺在床上不能随意走动和这几天乖觉了不少,呆在家中的卫君宁解解闷。
买完娃娃,才走出人群,便被人叫住了。
叫住她的是个衣着精细、容貌清秀端庄的婢子,抬手一礼,不论手势还是双腿弯曲的角度都恰到好处。这是一个经过精心调教过的婢子,再加上容貌清秀,不丑却也不过分美丽,姿态又端庄,这些条件都具备的婢子通常也是主子身边的得利人。
“你是?”女孩子手里拿着娃娃,似乎对突然被拦住去路这件事有些惊讶。
“卫六小姐,我家夫人有几句话想同您说。”那婢子说道,“我家夫人夫家姓崔。”
女孩子左右手一手一个的变脸娃娃“唰”地一变,换上了两张一模一样的黑脸,而后点头:“请带路。”
婢子在前头带路,走到了一间茶楼的包厢前停了下来,卫瑶卿推门而入,看到了一张意料之中的脸,崔琮的母亲。
“崔夫人。”她上前行了一礼。
崔夫人点了点头,抬手:“坐吧!”
这位崔夫人并没有说任何不得体的话,脸上也没有出现任何嘲讽或者不屑的神情,只是坐在那里,带着世族夫人典型的端庄之态,却不知为何,露出了几分别样的情绪,譬如倨傲。
“明人不说暗话,”崔夫人开口道,目光落到了面前未动一口的茶盏上,不曾移开,“请卫六小姐来为的是令姐与我家琮儿的亲事。”
琮儿?崔琮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次听到。卫瑶卿心底里觉得有趣,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这家姐的亲事,自有长辈做主,我这做妹妹的不好插手的。”
“六小姐何必妄自菲薄,谁才是那个做主的人,我心里清楚的很。”崔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崔家子嗣庞多,琮儿又生有腿疾,他的亲事,比起一般的崔氏子第已经多有懈怠了。原先与令姐倒也罢了,只要他喜欢,便随他去了。但是现在,令姐出了这样的事情,却不大合适了。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无情,却也是事实,两个同样不良于行的人在一起,你觉得他们能过得好么?”
“琮儿明明是我崔氏嫡支,却因为腿疾,过得比庶支都不如。这些年,我……我们终究是亏欠了他。我是一个母亲,总要考虑到将来谁来照顾他的问题,为他娶一个同样不良于行的妻子,不管对令姐还是对琮儿都不好。他们需要一个健全的丈夫或者妻子。”崔夫人道,“我承认我有门第之见,琮儿虽有腿疾,但到底是我崔家门第,卫六小姐是明白人,知晓我的意思。这件事……终究是我崔家对不起卫家,过后的补偿我自会想办法的。”
“补偿?”拿着变脸娃娃的女孩子楞了一下,饶有兴趣的问道,“这是你崔家的意思还是夫人你的意思?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与崔家无关,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自己的意思。琮儿等同崔家弃子,又有多少人会来注意这个?”崔夫人垂下眼睑,“你若要财,我在黄天道上有一间开了百年的首饰铺子,你若不要财,我记得六小姐还未有婚约吧!二小姐……是不可能了,六小姐的话,若是看上了我崔家子弟,无论哪一个,我自会从中斡旋。”
百年的首饰铺子这可不是小手笔,卫瑶卿知道这样的百年铺子再加上又地处黄天道,所值可不止千金万金,这是真正的大手笔;至于所谓的崔家子弟,既然说了无论哪一个,那自然指的就是如今崔家子弟中最有名的崔九郎了,这位长安城不少贵女的梦中良人,翩翩玉树的公子再一次被卖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