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解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问他:“你是说唐庆是病死的?”
“有这个可能。”裴宗之手里拿了一片不知哪里弄来的荷叶扇了扇,道,“那些街坊方才已经被何太平叫去问话了,唐庆确实说过有人要害他这句话,但这些时日,除了你之外,并没有过来找唐庆。”
张解沉默了下来:唐庆若说的是真话,那么很有可能死的蹊跷,引来何太平的注意这不奇怪;但若是如裴先生说的那样,没有人来找过唐庆,他这一番话又是为了什么?
“或许为了死后叫来何太平。”裴宗之道,“若是如此的话,唐庆应该是藏了什么东西或者说想要告诉何太平什么事情。”只是不知道什么事,一定要等到死后再说。
第940章 事起
不管唐庆是不是真的死因有异,会引来官差都是不争的事实。就因为几个月前他告诉街坊领居的那一句话,注定了他的死不会同寻常人一般悄无声息。‘’
“你先过去吧!今日发现他死了,你又恰好来了,何太平应该会找你去问话。”裴宗之说道,“我想吃冰碗,可以吃完再去衙门等你么?”他说着见张解怔怔的看着他出神的样子,想了想又道,“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带。”
张解:“……好吧!”这个人脑子里惦记着吃还能说出这么多他都没注意到的东西,这样的人……他摇了摇头,明明自己才是孩子,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的他比自己更像个孩子。
就因为唐庆死前的一句话,即便他是个孩子也要接受盘问。张解站在一旁,等着妇人们说到他。
验尸问话什么的当然不可能就在这里进行。现场自然还要处理,何太平看了一圈,让衙门的人留下来将这屋里有用事物整理带回衙门,自己便先带着几个街坊包括那个今日过来找唐庆的孩子一起去了衙门。
张解的说辞没有变,毕竟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杀人的可能性不大,只是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该问还是要问的。街坊那里问来问去也只有唐庆说过有人要害他这一句,怎么问都问不出花来。
正盘问间,仵作已经验完尸过来了,听仵作的结果,何太平也是蹙起了眉头,只记了张解的住址便让他回去了。
唐庆是病死的,昨天晚上就死了。大抵因为他是个孩子,仵作也并未避着他,还未离开的张解也听到了这个结果。
这个结果……真是越来越像裴先生说的那样了。张解抿了抿唇,走了出去。
府衙外的树下裴宗之已经在等他了,见张解出来,裴宗之两手空空的迎了上去:“冰碗还是不帮你带了,长安久不雨,冰碗涨价,带过来化了就不好了。”
张解点了点头:他又不是孩子……不对,他是孩子却心里不是什么孩子,当然不会为一点吃食哭闹,更遑论,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裴先生说。
“仵作说唐庆是病死的,昨晚就死了。”张解看着裴宗之道,“若是仵作没验错的话,或许你猜对了。”
裴宗之默然了一刻,道:“何太平的仵作还从没听说失手过。”
张解沉默了下来:“那唐庆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引来官差?又为什么要等自己死后再引来官差?”
“他若不是太闲了引官差来开个玩笑的话,便是有话想对官差说。”裴宗之道,“放心吧,何太平不是傻子,东西落到他手里,他总会发现什么的。”
这长安城的几个官吏,不管是何太平还是狄方行甚至还有抓起来的蒋忠泽,虽然性格各有不同,官位也不等,却没有一个是名不副实的,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这样更好。”裴宗之伸手压了压他的檐帽,道,“你与这件事关系越是不大越好。”
张解点了点头:道理他都懂,事情也发展的很顺利,可他就是有些忍不住罢了!少年脸色凝重。
“走了,我们吃冰去。”裴宗之见他点头便拉起他往前走去,没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方才的三街九巷那里有两口井枯了。”
张解点头:“许久没下雨了,冰价钱越来越贵,连瓜果都涨价了,怕是往后就要吃不起了。”
“吃不起不至于。”裴宗之摸了摸腰间的钱袋,认真的想了想道,“吃东西的钱我还是有的。”
张解沉默了片刻:“我也有。”
“还有,卫姐姐已经醒了,她不会看着长安大旱的,她是个好人。”
“好人?”裴宗之神情平静的看着他,道,“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是好人。”
……
被说是好人的卫瑶卿打了个喷嚏,翻了个身,继续躺着望着帐蔓发呆。殿内送来了冰块,在她身上,安乐很大方,整个瑶光殿与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大方不止体现在瑶光殿比别处多的冰上,更在她一个躺着的病人还要“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卤梅水好了没?”枣糕爽脆的声音在御膳房响起。
御厨随即将一罐卤梅水递了过来。
枣糕接过卤梅水倒了一点入小碗中尝了一口不由蹙起了眉头:“太酸,再加点蜜。”
御厨默默的舀了一勺蜜放了进去,枣糕又尝了尝这才眉头舒展的将卤梅水罐子放入食盒中离开了。
“卫天师还真是讲究。”待到枣糕离开后,几个御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互相对视了一眼,微微摇头。一日三餐连同午后小食都要捣烂了带过去,味道讲究,如此挑剔的“病人”还是第一回 看到。
牢骚是有的,不过也仅此而已,毕竟陛下对卫天师的看重都看在眼里,谁也不敢怠慢。
只是有人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这般好吃好喝的供着,也不知卫天师几时醒来?”
几个同僚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其实比起几时醒来,他们更想说的是“不知道能不能醒。”毕竟这种事情谁也不能保证,就连孙公都束手无措,谁知道会不会一直躺下去。
在一个不会醒来的人身上花这样的力气,总结的有些浪费了。
“这种事也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了。”有个御厨推了推身边的同僚,将一大坛卤梅水抱了出来,“一会儿大理寺的人要来取,卤梅水可备足了?”
“早备好了!”一旁的御厨笑骂他,“还用你提醒啊!卫天师那里若是圣宠的话,大理寺如今就是手执尚方宝剑,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正说话间,大理寺的人就到了。御厨帮着将几坛卤梅水搬了出来,笑着和那几个大理寺的官吏打趣:“你们大理寺如今不审案,卖卤梅水了么?”
官吏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别说了,审到现在了。我们大理寺快在吏部住下了,那吏部人又多又闷热,有几个还摆谱,可真真叫活受罪了!”
“仔细祸从口出!”一旁帮忙的官吏踢了他一脚,“大人说了不得外传的,若被人知晓了是要被大人训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