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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老将军出征,匈奴却保兵不发,似乎被她预料到了,卫瑶卿脸上却没有半点预料之中的喜悦,反而愁容更甚。
“我不知道匈奴人要做什么,但我觉得里头定有阴谋。”卫瑶卿道,“只是什么阴谋我却猜不到。”
叶修远忙在一旁道:“下官也不知道。”
“知道你不知道了。”卫瑶卿翻了个白眼,转而问他,“临鲁关那里如何回的?”
叶修远回道:“已点兵出发了,留一万兵马守在临鲁关,主将王大将军带四万兵马,包括精兵一万正往这边过来。”
“这样啊……”女孩子脸上还是没有半点喜色,她支着下巴,手指无意识的一下一下敲着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兵马?”
叶修远不解的向她望了过来:“兵马多不好吗?”
卫瑶卿摇头:“当然不是不好。只是我原本以为匈奴人敢在这时候围城,定是算准了附近兵马不足。老实说我原先预料临鲁关最多也就两三万兵马,且无精兵,却不知他这里竟连精兵都有一万,这样的兵力,是我没有想到的。”
四万兵马包含精兵一万,完全有与匈奴人一战之能,甚至若是主将指挥得当,说不准还能大胜。
“人皆有擅长与不擅长,像打仗这种事情就不是我擅长的了。”女孩子叹了口气,语气中似乎对自己有些失望。
叶修远干干的笑了两声,道:“大天师已经很厉害了。”谁还能处处都行的?比起大天师,他不会的不擅长的多了去了。
“算算时间,临鲁关的人马明日正午就能到达济南城。”叶修远站了起来,说出这句话,如释重负一般,“济南城无碍,下官身为一地父母官也算放心了。”
卫瑶卿点了点头,见他起身要退下去,心中算计了一番时间,忽地叫住他问道:“叶大人着急走是要去宽慰夫人么?”
叶修远闻言先是一惊,直道“大天师果真料事如神”,赞了一句之后,便苦笑了起来:“岳父收到信了,只说知道了,让我二人莫要弃城而逃,给他蒙羞。我在信中问及的关于内子的安排,岳父也并未理会。”其实平日里,他鲜少会在外人面前说这些,可这一次,就连去信给岳父也是大天师提及的,他又方才收了临鲁关的消息,正是松懈之时,大天师一问,他便不由自主的都说了。
卫瑶卿听闻,却笑了:“乔相爷一贯如此,先人后己,是忠君之人。”
听起来似是赞许,也修缘却不以为然,脸上苦笑更甚:“内子曾言,岳母在时曾与岳父时常为此争执,待岳母走后便更是如此了。”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叹气,思及今日晨起时夫人垂泪的样子,不由的摇了摇头。如岳父这样的人,你不能说他错,但是作为他亲近之人,显然是不喜欢的。
叶修远说罢,便朝她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你既料中了怎的还不高兴?”裴宗之见她一副神情恹恹的样子,将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放在她手上。脸上闪过一丝肉疼,“我就这些了,一会儿要去城中买一些。”
这反应倒是成功的取悦了她,卫瑶卿哈哈大笑起来,从荷包中捏了颗蜜饯扔进口中,入口甘甜,似乎心情也好了不少:“罢了,忠君就忠君吧!都到这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乔相爷的病会越来越重,现在还能撑在那个位置上,总有一日,会到认不出身边人的地步,那时候这个位置他不退也得退了。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唏嘘:“乔相爷争了那么久,大抵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却是因为自己的病而让自己这个右相做到了头。”女孩子感慨道,“对叶夫人都尚且如此,再想想看他当年对我祖父、对张氏一族据理力争,被罢朝。两相比较起来,我祖父的分量比叶夫人倒还重一些,这么想,也不生气了。”
裴宗之看着女孩子脸上无奈的神情,嘴角微微弯起,他大概能想象到,若是张家没有遭遇意外,老天师还活着,她这样的脾气估摸着也是忍不了多久的,到时候怕也会因此而焦头烂额,甚至感慨“祖父一把年纪还不让人省心”之类的云云,如此想想的话,似乎也挺有意思的。女孩子虽然会因祖父的不省心而气的跳脚,却还是开心的吧!只是这些到底都是假设罢了,若是张家没有出事,他也未必会出现在长安城,更没有与她相识的理由,没有理由,他也不会出现在她周围。那么他的话会如何?大概是虽然每天都如普通人一般活的认真,努力让自己做个普通人,却总是缺了七情六欲的。
这么一想,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入手细密柔软的头发,这触感,让他忍不住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了手,脱口而出的话带了几分安抚的意味:“船到桥头自然直,匈奴人既然有别的目的,那就等他们探出头来的那一刻,拉出来打一顿就是了。”
回应他的是女孩子一阵清脆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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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疾驶而来,停在了崔家别院的门前。
崔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这座临时布置的小院就是他奉大天师之命,教化那群江湖术士“律法”的地方,来不及理会守在门口脸色古怪的两个护卫,他一脚踏了进去。
纵使王栩差人来报时已经有所准备,可亲眼所见还是让崔璟脚下忍不住停了下来,一向处变不惊的脸上多了几分恼怒,呼吸声也重了起来。
入目所见的院中是东倒西歪的花草,种在角落里的杏树也歪歪斜斜的被人拔了出来扔到了一旁,崔璟绷着脸向里走去,经过湖面时,脸色愈发难看,原本赏心悦目的满塘莲花、莲子歪歪斜斜的扔了一路,再往前去,是痛的东倒西歪龇牙咧嘴的护卫,最里面临时布置出来的学堂中,嘈杂的声音正从里面传来,哭诉声、大骂声夹杂其中。
崔璟走了进去,正看到王栩坐在堂中唯一一张完好的蒲团上,他身边是东倒西歪、四分五裂的桌案和蒲团,那几个被请来讲授律法的国子监博士正围在王栩身边哭诉和大声斥骂。
“这群江湖人简直不可理喻,今日护卫不过是少了一些,他们一看打得过,当即就将桌案踢了出去。”有人指着墙面上明显碎裂开来的纹路道,“险些踢到老夫了。”
“这些天,但凡我们讲课他们当真是左耳进右耳出,也只靠护卫在旁看着,才好端端的坐在学堂里。”
“若是没有这些护卫,怕是连我们都要被打了!”
王栩不住的点着头,见崔璟来了,连忙开口叫了他一声,而后穿过人群同他一道走了出来。
“不过护卫换个班的功夫,人就跑了?”崔璟冷笑一声,“半柱香的时间而已,王栩,你倒同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王栩干笑了两声道:“教也教了,杀人偿命、教唆杀人是要砍头的他们也知道了,你还要他们懂多少?他们虽是江湖人,却也是百姓,又不要考到吏部、刑部去做官,你真要把人当做国子监那些学生来教不成?”
崔璟瞥了他一眼:“我就知道此事没这么简单,若是无人相助,他们也走不了。”
“你看看你崔家这座别院都被弄成什么样子了?就算是因临江城的事,心里不舒坦也不要同自己过不去啊!”王栩“唰”地一下展开手里的折扇扇了扇道,“所以我祖父看不过去了,想帮一帮你,找别人替你出口气。”
崔璟抬了抬眼皮:“谁?”
“咱们的大天师啊!”王栩折扇一收指向南方,“你以为他们眼下最想给谁吃教训?不是你也不是我,是她!”
崔璟不语。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何况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知晓,可不是好惹的。从某些方面来说,确实可以给他们个教训。
“只是……”崔璟迟疑了片刻,对王栩说道,“济南现在已经够乱了,你何必将人放出去添乱?”
“这是祖父的意思。”王栩收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正是因为乱的还不够,才要更添一把火,乱到家了,头绪也就来了,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崔璟抬眼:“难道不是王司徒自己想看热闹?”
王栩干咳了一声,义正言辞:“你怎会这么想?我祖父怎会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