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命运太过残忍,至少,上天没有带走妹妹楼夏,至少他还有自己心里的那道光,可以作为努力的方向。
他还有一个妹妹等着他守候,他没有崩溃的资格。
“当年意外离世的亚洲女人,不是没有亲人吗?”弗雷德里克也是有些意外:“你有能够证明你和死者关系的文件吗?”
“我这次过来的比较匆忙,并没有带有效的法律文书一类的东西。这张照片,是当时我妈妈带进酒厂参观的这位女士给我的,我非常确定,照片里面的这个人,就是我的母亲,她叫第五绮雯。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找我的户籍所在地,出具我的身份证明。”
家里面,关于第五绮雯的一切,都被楼房抹去了,但派出所肯定能找到当年第五绮雯的护照和身份证照片一类的东西。
楼尚接受了这个提议之后,就开始沉默。
“当年的事情,最奇怪的,是耶罗尼米斯·布伦施威格的态度。我们一度怀疑他和这桩命案有关。你们要是能提供身份证明就好办了,我可以带你们去警局找一找当年被封存的卷宗。”
“耶罗尼米斯·布伦施威格的态度怎么了?”帅戈决定在去警察局的路上,帮自己的兄弟了解更多的消息。
“一开始,他极力撇清,说自己和死者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偶然的师徒关系。非常暴躁地让我们去寻找死者的亲属。他自己也有给大使馆打过很多的电话。”
“这听起来,并没有很奇怪。”帅戈基本上知道楼尚掌握的所有信息。
“一开始,确实是的。但是,死者入境时候留的紧急联系人的电话是假的,我们和大使馆都打了,对方也坚称自己和死者没有关系。我们找了两天,都没有找到死者的直系亲属,就在我们想着要做进一步调查的时候,耶罗尼米斯却忽然改口,说他和死者有事实婚姻关系。”
录完口供又翻供的行为,很难让警察不怀疑。
“然后呢?”帅戈继续了解细节。
“然后耶罗尼米斯就成了头号嫌疑人,被我们给挖了一个底朝天。我们所有人都在心里认定他是有罪的,但再怎么深挖,耶罗尼米斯也确实是没有作案的时间和条件,最后这个案件就以人口自然死亡意外结案了。”
“自然死亡?”
“对,就是猝死。卷宗里面应该有当年的死因调查和尸检报告。等下到了警局,我再把卷宗拿出来看一看。你们要是能让你们当地的派出所,把亲子关系证明传真过来的话,也可以把卷宗直接拿给你们看。”
弗雷德里克解释了一下必选要拿到亲属证明才能开卷宗的原因:“在排除了耶罗尼米斯的嫌疑之后,我们应当事人家属的要求,对卷宗做了保密处理,对媒体和外界封锁了消息。非直系亲属,不能查看。”
弗雷德里克带着楼尚和帅戈到警局的时间,已过半夜十二点。
国内和苏格兰的时差,刚好可以让帅戈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帮楼尚拿到弗雷德里克需要的证明文件。
第一经纪人认真起来,那速度也不是盖的。
不仅找派出所要了亲子关系的证明,连英文翻译都直接做好了,一起发传真过来。
警局的卷宗,比媒体报道的只言片语,详尽了不知凡几。
囊括了耶罗尼米斯写给第五夏的信里面,除了他说自己是一个被诅咒的人,并且希望第五夏继续厌恶他之外,几乎所有的信息。
甚至还有很多信里面没有写到的。
耶罗尼米斯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偶然”收留了第五绮雯和第五夏。
又是在什么样“偶然”的情况下,和第五绮雯开始师徒关系。
第五绮雯死的时候,第五夏才四岁,必须要有监护人。
法官最开始,是把第五夏判到了一个福利机构,进入了等待被收养的名单。
最后身有残疾的耶罗尼米斯,借着和第五绮雯的事实婚姻关系,以及一份详尽而又完整的教育计划,优先于其他家庭,获得了第五夏的抚养权。
除此之外,卷宗里面还有一份社工的回访记录,和一份公益性质的儿童心理医生的的治疗报告。
一开始,心理医生是希望能够通过心理干预,尽快让第五夏从妈妈去世的时候,被锁在威士忌仓库拍门的阴影里面走出来。
当发现第五夏从医院醒来之后,压根就不记得之前的事情,心理医生就做出了不治疗比治疗好的结论,如果有问题再去复查。
社工也在第五夏上学之后,停止了定期的回访。
…………………………
楼尚和帅戈在警局翻看卷宗的时候,喝了至少1.5l威士忌原酒的第五夏,也开始有了难得的醉意。
等到天亮,她就把自己不愿意继承遗产的决定,告诉布伦施威格家族的遗嘱执行人。
抛开了一切枷锁的第五夏,有了难得的片刻轻松。
即将要彻底告别布伦施威格家族的第五夏,事不关己的看起了,耶罗尼米斯留给她的,除了十万瓶威士忌以外的那三样东西。
那一封信件。
那一份调查。
那一本家谱。
上一次,看耶罗尼米斯的信,第五夏只看“你的妈妈”这四个字就没有能够再看下去了。
她,第五夏,没有妈妈。
这一次,因为事不关己,第五夏就像看别人家的故事一样,顺顺利利地看了下去。
第五夏没有什么感觉地看完了耶罗尼米斯的手写信,她有点醉了。
以第五夏的酒量,喝两瓶700ml的普通威士忌,是毫无压力的微醺。
但布伦施威格家族的威士忌原酒,即便经过几十年岁月的洗礼,也肯定超过了常规威士忌的四五十度。
更何况,第五夏还喝了不止两瓶的量。
放到平时,就算比微醺更醺一点,第五夏也不会允许自己彻底喝醉。
像今天这样的,无事一身轻的情况,可以例外。
醉得脑子不太好使的第五夏看了一遍信,压根就没有看懂信里写了什么。
然后她又看了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不管看多少遍,都一样没有看懂。
然后,第五夏就被自己给蠢哭了。
嚎啕大哭。
仿佛要流尽从四岁开始储存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开过闸门蓄眼泪池。
迷醉状态的第五夏,越哭越是不解,为什么,别人家的故事,能把连笑都不会的她看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