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二字,只怕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旬亦然说不出的,皇帝也未曾想到旬长清会想到百姓而不是朝堂,朝臣观之此事,定先看皇帝如何看待,他们再如何回话,而未涉朝堂的旬长清的回复才合皇帝心意。
卫凌词显然怔住了,当旬长清的脑袋凑过来的时候才回神,她笑着退了半晌,才道:“你这个回答有点大胆,但陛下爱听,此事若查明,只怕陛下的病更重了。”
皇帝自打封了长乐宫后,便抑郁不振,想来自己的娶的正妻,却正是祸害自己孩子的凶手,如此险恶的面目让人憎恨,自己子嗣稀少,亦是难以面对老祖宗。
这些事穆尘查清后,自然一一告知卫凌词,她理顺了思路后,才道:“此事查出大半,这座铁矿在找到后,并未上报朝廷而被私自开采,一半卖于商人,一半出了大齐,卖予他国,谋取私利不计其数,单单牵扯的官员就达多位,邵家是主谋,旬亦然是否知晓,尚未可知。”
“如果陛下知道,此事定会让邵成翻不了身,想想其间的事,都知道邵成憎恨第一楼,又怎会知晓他在第一楼里做着见不得人的买卖,只是我担心此事一旦揭发,邵成与旬亦然狗急跳墙怎么办?”
卫凌词一双眼,似漆黑夜间暴风雨降临,未说话反令旬长清秀眉一紧,望着她便伸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不安道:“你的眼神好可怕,带着常人没有的戾气,母妃也曾说我戾气太重,想想应该是心里的怨恨太多了,现在我反而释然了,你也该释然才是,我们都活着不是吗?”
近日旬长清愈发发现了在卫凌词眸心深处,总有些伤感,戾气不是善物,会毁灭人的心智。
其实不止旬长清,卫凌词也渐渐喜欢平静的日子,守着她,便足以。
但此时不是放松的时候,未将恶狗逼之跳墙,扰了一墙之隔的人,又怎会引起众怒。
眼睛之上的那双手微微发颤,卫凌词知道自己吓着她了,将那双冰冷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搓了搓,柔软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她笑道:“我以后控制好自己就是,吓不到你。”
如此温馨的举措,旬长清很受用,羞然蜜意轻漫心间,唇上难掩浅浅笑痕,乐道:“不是吓到我,而是戾气重了,对身体不好,容颜也老得快,”
闻言,卫凌词立即松开了她的手,触及她眼中遏制不住的笑意,嘴角勾了勾,以前偶尔会说上几句悦耳青涩的情话,自那次挑明心境后,旬长清便喜欢时不时挑上几句刺。
眼下又是如此,卫凌词睨她一眼,没有效果,便将手伸至她的腋下,指尖挠了几下,淡淡道:“现在就嫌弃了?”
二人相伴多年,卫凌词自是知晓旬长清怕痒,虽未曾明言提及,但早已熟稔,一击必中,旬长清翻了个滚,往内侧躲去,隔着衣物揉着自己方才撞到床榻的肩膀,空前的紧张,又怕卫凌词又偷袭,便道:“你知道我弱处,便这样,不公平。”
方才挑刺的明明是她,眼下又言及公平二字,卫凌词素来宠溺她,也不愿再‘欺负’她,只道:“你方才就已经嫌弃我,难不成这也是你的公平?”
旬长清又是理亏,看着卫凌词淡然的神色,便知她未曾生气,又如不愿被主子抛弃的猫儿般凑过去,躺在她的身旁,脑袋不忘枕在她的膝上,乐道:“最多你嫌弃我笨,我不会嫌弃,那么多人喜欢你,我除非是傻子不然不会嫌弃你。”
这算哪门子情话,更像敷衍的话,旬长清顿了顿,又觉不对,忙认真道:“我方才是让你少想些前世的事,思之无益,不如想想以后,我想着我的封地会在哪儿,到时我二人一道过去,谁也管不着了。”
“想的简单,你做了这么多,王爷又多年不见你,不会轻易让你走,”卫凌词觉得她认真的模样有些可爱,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不过快要及笄成年,按照规矩,不用进宫去住的。”
“那便住在外面,就如现在一般,”旬长清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累,撑着沉重欲坠的眼皮,宫里虽然吃住比外面好得多,可是时刻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回来躺在卫凌词身旁觉得愈发安心,不消片刻,便入了梦乡。
卫凌词沉思间,就只闻旬长清沉稳的呼吸,一低头,人都已经睡着了,心中泛起心疼的情绪,贤贵妃命她进宫,不过是想让平南王府的人在陛下面前晃悠罢了,如此才可提醒他,世上还有旬翼的存在。
二来,贤贵妃一人在宫内,总想着有人陪伴,弥补下丧子之痛,便看上了旬长清,一个半大的丫头进宫,不会引人怀疑。
她轻轻将人移到榻上,盖好了被衾,守了片刻见人睡的熟了,自己轻步走了出去。
外间风雨稍歇,开阔的庭院毫无遮蔽,尽被淋湿,廊下亦是如此,未点灯就看不清脚下的路,纤云过来问可要用晚饭,卫凌词摇首,旬长清一睡只怕半夜才会醒,等她起来再一起用。
可旬长清醒时,已是翌日清晨了,茫然不知身在何方,桃花眼含着迷离之色,纯真的模样让纤雨乐了,笑道:“公主睡了一夜,莫不是睡傻了,这是郡主府,可不是您的王府,您赶紧起吧,要回宫了。”
听到回宫二字,旬长清又歪倒在榻上,贤贵妃就给她一日假期,一觉便睡没了,懊恼地在床榻上翻了几下,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后,卫凌词走了进来,狐疑道:“你醒了又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