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注意着佛殿中的动静,连方才宝石闪出耀眼光芒都不曾移开眼睛的秦桓,暗暗咬牙。
慎王竟然甚么事都没有。
他今日明明把早粥都吃下去了......怎么会这样呢,秦桓心中急躁,他的药不可能一点作用也没有啊。
见着四位皇嗣已经退出大雄宝殿,礼法僧人便冲着殿外的众女眷稽首见礼,道:“各位,请随贫僧入殿。”
他们这群人到底不是太元帝的亲儿女,进殿祈福的规矩便也没有四位皇嗣那般繁杂。
守在殿门前的尼姑为三位正妃鬓边戴上一朵菩提花,秦桓虽是驸马,却也不能例外,住持道玄亲自为他插上了一朵菩提。
道玄身为主持,得佛道,插花的技术却是实在不敢恭维。
硕大的、红瓣黄蕊的菩提花直愣愣地插在秦桓头顶,好似从那发丝间破土而出一般,违和得紧。
再加上驸马秦桓今日身着墨绿衣袍,红配绿,莫名有几分滑稽。
慎王没有如愿出事,秦桓已是心焦魔乱,头上又被插了朵花,他自觉男子戴花,是受辱,心中愈发忿忿。
他心跳如鼓,难以平静,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道玄打量了一番秦桓的神色,盈盈双眸下那颗朱砂痣红得近妖,淡淡道:“驸马,菩提花香能平心静气,您且多闻一闻罢。”
秦桓掀起眼皮,冷冷地扫了眼这个妖僧。
昨日,他若不是见到这个和尚和长公主交谈甚欢、举止亲密,晚上又怎么会急着到公主那儿邀宠?
长公主竟然宁可与一个光头和尚调笑,都不肯再亲近自己。
固执地守着残破自尊的秦桓怎么能受得了?
但太元帝病重后,愈发笃信佛教,这道玄好歹是护国寺的住持,秦桓也不好与他面子上太难看。
秦桓压下自己想把头上的花拔下来的冲动,移开眼睛,不再看他,只道:“多信住持提醒。”
三位正妃与驸马秦桓跪在前方。
后面跪着乌泱泱一群妾侍。
头顶的菩提花,花香甚为浓郁。
跟着那道玄念了些许时候的佛经,秦桓竟觉得被那花香熏得头晕。
秦桓的父亲是当地的土代夫,故而他是懂药理的,尤其是对一些偏方极为熟悉,故而以前也曾接触过菩提这种药材。
他眯了眯眼睛,试图回想记忆中的菩提是否香得这样厉害,奈何他头脑愈发昏沉,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精神......
耳边道玄默念佛经的声音渐渐模糊,眼中大雄宝殿的地面也开始摇晃起来,秦桓意识到自己的头晕非常不对劲时,眼皮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上半身也开始止不住地发软了。
他费力地抬起头,晕倒之前,看到的最后画面是道玄面露诧异地看着自己。
“哐”的一声,跪在金身佛像前的驸马秦桓,突然身子向前倒地,重重的磕碰之声与钟鸣重叠,登时吓坏了正在祈福的女眷们。
一时间,大雄宝殿内乱成一团。
大康皇宫,盘龙殿。
太元帝已经昏迷不醒了整整一个时辰。
殿内数个宫女、太监来回奔波,为太元帝换水、换药。
皇帝病重昏迷,气息奄奄,殿中却只有黄忠睿一位太医问诊请脉。
太元帝清醒时千叮万嘱过,切不可让其他太医来给他诊脉。
那时,皇帝说话气若游丝,手却紧紧地抓着黄忠睿的手腕,留下一道渗人的血印子。他警告黄忠睿,若是教别人诊出了他不能生育的隐疾,便要诛黄忠睿九族。
一代开国大帝,死到临头之时,最想死守的竟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自己那不能示人的隐疾。
黄忠睿此时跪在龙榻之前,已经是急得冷汗直流。
太元帝病重这些天来,还是一直只有他一人给皇帝斟酌药方。
就算黄忠睿医术再高,一人之力也比不过众医会诊。
太元帝此病本就凶险,偏还要忌讳求医问药,此番......怕是挺不过去了。
黄忠睿抬手,颤抖着擦汗。
心想,只怕到时,不召其他太医会诊的罪过会落到自己头上。
他正害怕着,便听见殿外的太监通传。
竟是皇后来了。
同样在病中的皇后娘娘,并未梳妆,只披了件正红披风,急冲冲地赶到了盘龙殿,快步走到龙榻之前,瞳仁惊惧地颤抖着。
只见榻上的太元帝面色惨白,脸已浮肿,紧紧闭着眼睛,胸口无一点起伏。
已看不出是死人还是活人了。
她伸出手,放到太元帝鼻下,才感受到了些许微弱的气息,手又慌乱地摸到太元帝的脉搏。
摸到了那儿的跳动,皇后当即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