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微微俯首,便向安善堂二楼走去,叩开温远洲的房门,只见桌上已备好了茶与酒,上好的点心也摆了数盘。
温远洲站立于桌前,面上敬意与喜意参半,向这位南蛮王子行了中原的大礼,跪到地上,叩首以表敬意。
开口,竟是道:“师叔,侄儿等您多时了。”
完颜伸出一双白皙无暇的手,将帽子轻轻摘下,露出一张比温远洲更为年轻的脸。
他年纪太轻,眉眼间多少带着些稚气,偏整个人又冷冰冰的,故而身上带着种很是迷人的矛盾美。
完颜看了温远洲一眼,只嗯了声,便走向椅子,坐了下来,看到那画着故太子的桌面,并没有丝毫的惊异。
温远洲起身,坐到完颜对面,毕恭毕敬地给他斟好茶,“师叔,您终于来了。京都中,我已有些撑不住了。”
听到这话,完颜还是面无表情,也并不回话。
温远洲将茶壶放回桌面,继续道:“想来是我医术不精,没有改好那邪方,太元帝吃下药刚醒来便胸火难忍,追究了一直给他诊脉的太医......”
“我不得已提前见了皇帝,提前说了那我作法让太子还魂的谎。”
完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皇帝信了?没有追问甚么?”
温远洲朝南方一拱手,“我未拜师前,便懂些三脚猫的巫医之术,当年皇宫中都传我是巫医皆通,故而太元帝并未怀疑我作法一事,只说,若我能治好他因邪方带来的病症,便相信故太子重生一事。”
完颜:“他嘴上说信,心中未必信。”
他缓缓眨了眨眼,慢条斯理道:“他是曾把南蛮打得落花流水的君主,不至于这么好骗。”
温远洲心中不认同,但并不出言反驳,道:“是。”
“只是不论如何,总要先把太元帝的胸火给压下去,让他察觉不到身体的异样。这样,他至少能多信我几分。”
温远洲温顺一笑,“我学医不精,师叔,这便要您来配药了。”
完颜点头。
“还有......”温远洲垂下头,摆出认罪之态,“慎王察觉到改变脉象的药不对,已经停了药。而他以往所服过的量,还远远不够......”
他说完这话,整个房间中静默了很久。
完颜久久不回答,温远洲紧张不已,手心都被汗浸湿了。
茶盏放到桌面上,清脆的一声响,完颜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悲。
完颜抬眸,与温远洲对视,“当初我们要选的不是精明的慎王,而是张狂轻浮的二皇子,是你坚持要用药控制三皇子,才生出这诸多的、帮他夺嫡的麻烦事。”
温远洲诚惶诚恐,忙道:“是。”
完颜蹙眉,“我再帮你为慎王写一副方子,若这次再被发现,便怪不得我把控制目标换成当今太子了。”
闻言,温远洲大喜:“谢谢师叔。”
“不必谢我。”完颜眉头慢慢舒展开,“二皇子虽如今身在太子之位,但实在愚笨,日后会不会被精明的慎王夺去皇帝的宝座,谁也说不准。”
“故而我们南蛮选二皇子,还是三皇子,本就是各有利弊的,需要权衡的。”
“但是你思念故太子,心中偏向与他容貌相似的慎王。”完颜垂眸,“师哥宠你,愿意遂了你多年的心愿,改选了慎王。
“我自然不能与师哥相悖,再给慎王写一个方子,也完全是看在师哥的面子。”
温远洲不住地点头、赔笑。
“无论如何......”完颜缓缓道:“日后大康的君主,一定要控制在我们南蛮手中。”
李佑鸿生辰当日,寅时。
慎王携王妃何挽到大康皇宫中,给太元帝请安。
盘龙殿中,身着华服的李佑鸿与何挽正在给太元帝叩首行礼。
太元帝坐在龙椅之上,面容慈祥地看着这两个孩子,正听着他们给自己说吉祥话,外边便通传完颜王子也来了。
完颜走进大殿,向太元帝行了南蛮的礼节,用蹩脚的中原话请了安。
南蛮刚刚归顺大康,太元帝也不会太不给南蛮面子,故而对这位质子还算礼待。
“你们都起来罢,坐。”
完颜今日没再穿那件白色斗篷,而是穿了传统的南蛮服饰。
粗糙的兽皮衣掩盖不住完颜精致隽秀的容貌。
他看向慎王与慎王妃,饶是面无表情,仍俊得让人心颤,“王爷王妃的衣服很华丽。”
这话本该是夸人的,可用完颜那冷冷的语气说出来,便沾满了孤傲与不屑,倒向是在讽刺甚么么似的。
慎王的眉头当即就蹙了起来,张嘴差一点骂出来,被何挽一碰,才生生憋了回去。
太元帝将李佑鸿与何挽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笑了笑,对完颜说,“今日是慎王的生辰,午时他便要在他府中扮演,故而穿得是吉服,华丽些。”
完颜勾唇一笑,淡淡道:“原来如此,臣还以为,中原皇族平日里就穿得这么奢华。”
听了完颜这两句,何挽实在忍不住,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