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殿的殿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白衣、清瘦的人缓缓走进殿中。
他低着头,是以太元帝并不能看清他的脸。
满腔的忧虑与愤怒让太元帝忍不住微微探出身子,想要早一点看见来者的人皮。
温远洲走到桌案之前,从容地一理衣袍,跪地叩首,声音高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元帝强忍着胸中灼烧般的疼痛,“你抬起头来。”
太元帝眯起眼睛,随着温远洲的动作,一点点看清了他的脸。
他一时不知是悲是怒,“真的是你!”
温远洲微笑,丝毫不惧,“是啊,时隔数年,草民终于能再次得见天颜。”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陛下再见到草民,似乎不再像当年那么愤怒了。”
太元帝胸中的火似乎烧得更烈了。
他狠狠抓着龙椅把手,停顿了半晌,道:“朕不问你是怎么从南疆回到国都,也不问你是怎么与皇后勾结上的......这些朕都可以不追究。”
“只要......”他的手扶上自己的胸口,“你把你那邪方的解药告诉朕,让朕能安稳地活下去,朕可以原谅你的所有过错,甚至可以给你功名利禄。”
温远洲了解太元帝,自然是不信他的鬼话。
他微微一笑,道:“陛下说笑了,草民给您的方子,是救命的药,又不是毒药,哪里来得甚么解药呢?”
闻言,太元帝抬眸看他,眼中燃着熊熊的烈火,“当年,你犯下那种大错,朕饶了你一命,可谓与你有大恩,你竟然恩将仇报!”
温远洲恭谦至极,“草民自然记得陛下的恩德,此番用药,是在救陛下,不是在害陛下。”
“用这样的烈药,是想让陛下快些好起来,好亲眼看见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重生世间。”
此话一出,太元帝瞳孔巨震。
他握着龙椅把手的手又紧了紧,“你说甚么?甚么叫‘重回世间’?”
太元帝眯眼,道“难道......慎王的病也与你有关?”
“慎王不是病了。”温远洲面不改色地说谎,“事实上,他已经死了。”
太元帝急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温远洲看着他,微笑着,不卑不亢,“是草民作法让太子殿下的魂魄还到慎王的身体中。”
“咳咳咳......”太元帝抬起颤抖的手,指着他,一边咳嗽一边道:“你、你在胡说八道些甚么?你也疯了吗?”
温远洲不理太元帝这话,继续道:“现在殿下的魂魄,正在依照本能,用慎王的身子去做一些事,来弥补自己前世的遗憾。”
“陛下,你且好好想想殿下的遗憾是甚么,看看那慎王会不会去弥补,便知道草民有没有说谎了。”
太元帝面子上摆出不可置信的样子,其实心中已经开始动摇了。
当年查出那事之后,他也是去调查过这个温姓小厮的。
宫人都说,他会巫术。
这精通巫术的小厮把文儿的魂魄召回,似乎也不是甚么不能相信的事。
太元帝顺好气,止了咳,道:“你莫要在朕面前装神弄鬼,文儿他生前为太子,一生荣宠,哪里有甚么遗憾要去弥补?”
温远洲笑得有些僵硬,“殿下遗憾的,自然与他心爱的女子有关。”
“我招魂时,殿下势要与故太子妃同生死,草民才不得已也将故太子妃的复活。”
太元帝默不出声。
其实,他一直在怀疑,文儿究竟是不是断袖。
若真如这温远洲所言,文儿连复活都要与那裴宝儿一起......当年之事,一定是冤枉了文儿,而两人成亲那么久,一直不圆房也一定另有隐情。
那秦桓......
太元帝倚回龙椅之上,故作不信地轻笑,“你若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将死去之人复活,怎么会连朕的病都治不了?”
“复活死去之人,条件苛刻,实行甚难。”温远洲从容道:“故而,草民准备了两年,才把殿下复活。”
温远洲一笑,“但草民从未给陛下诊过脉,便能开出一幅方子,让陛下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其实草民本事不大,但是也比陛下身边的人要好上许多。”
盘龙殿中,一时静默。
半晌后,太元帝盯着温远洲,舒了口气,终于开了口,“好。朕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能治好朕的病,消除那药的副作用,朕便相信你复活了文儿。”
翌日,刑部。
李佑鸿正坐在桌案内,假装无所事事,实在看着公文。
宣旨的公公走到慎王桌案前时,只见这位爷拿着紫毫,在纸上龙飞凤舞,豪迈地差点打翻墨砚。
慎王自己的胳膊磕到了那砚,直把砚推到了桌案边儿上 ,好悬稳住了。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公公暗暗送了口气。
却见那慎王瞪了悬在桌边的砚盘一眼,然后一扬胳膊,直接把那砚盘狠狠推到了地上,“狗屁砚盘,磕疼本王的胳膊了,烦死了!”